立春的凋零
子时过後。
封决又将慕书安一行人送回了安国寺的山脚下。
一如相见之处,封决一把折扇挑起车帘子,偏头露出那一张俊逸的脸来。
“书安再会。”
慕书安站在马车下,微微颔首,“告辞。”
马车掉头,徐徐前行。
“主子……”
封决倚在小塌上:“讲。”
“慕姑娘只说有,却不给我们。说是待尘埃落定……”冷厉驾着马车,微微回头,隔着车帘子问封决,“是否当真要为了一个不知虚实真假的妄言……”
说动朝野上下,放弃最佳的机会。
“你想问,本宫会怎麽选?”
“属下僭越,主子恕罪。”
“八个铜板就把你收买了?”
闻言,冷厉情不自禁地擡手摸了一下胸膛揣着铜钱的位置。
封决侧眸看着小塌上的那盏灯笼,和那灯笼下压着的一沓纸张。“你以为她给的是选择吗?”
“慕书安啊……”封决拿起那一沓纸,在烛火下抖开,“看似是她让你选,其实,她给的就是最优选。”
“引渠灌溉,修建水利。连选址,建造,设计图一应俱全,随时可以落实推行。”
“那丶不是很好吗?”
冷厉不解,这是好事,为何自家主子还是一脸的凝重。
“这很好。只是,水利民生,一旦开始,便无暇再有其他动作。也就是说,插手云照与晏国,跟这份最优选,咱们并不能并向而行。”
“为何?”冷厉脱口而出,顿了一下,连忙补充,“对不起主子,今日属下话多了。”
“因为丶”封决在说话间,将那一张张的红纸展开,又将上头的字重新细细看了一遍。
“一旦开战,尽管我们最後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终究还是劳民伤财。此战之後,本应休养生息,却再行兴修,那更是民心所悖,恐等不到水利之福,泽被大绥,便动乱四起了。”
“而要眼下我们专于解决境内旱涝,可育大绥後世千百年久矣。她把这麽诱人东西,和一个不及其皮毛的东西放在同一个天称之上,是个人都会选择她给的那一个。”
“书安啊,还是太会算了。棋局,谋略,人心,她是一个不落啊。”
“瞧这一手的好字,谁来不说是你家殿下我写的。饶是我啊,看着她一个个字跃然纸上时,也是心下震惊的。她学东西啊,还是太快了。”
封决将手中的红纸又重新整理好压到灯笼之下,“本宫考你一回如何?”
“属下愚钝,恐……”
“无妨。答对了,本宫重赏。答错了,把你那八个铜板输给本宫就成。”
冷厉:“……”
没有得到回答,封决低笑一声,“瞧你那出息。不要你的铜板。”
说话间,他从袖中掏出那压祟钱,红纸在他的指腹染上绯色。
“你觉得,她是从何时开始算计本宫的?”
“嗯……”冷厉沉吟思索。
从画灯笼?
不对,不管是写东西,还是画,都需要笔墨纸砚。
可笔墨纸砚,是他们来去婆婆家才买的。
那……?
相见之时?
“属下不知。”
“她见到莘明远时。”顿了顿,封决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也许,在更久之前。”
就她在他身上达成的交易反推。
她要了他此行一半的暗卫留在婆婆家,保护那两位老人。
只防云照之外的人。
说明她一早就猜到了云照的外患。
那麽大绥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不管是与晏国同盟,还是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莘明远的到来,让她在大绥的棋局落下了最後一颗子。
其实这份东西,她给莘明远回大绥依旧可以达成这样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