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鼓声
房间烛火攒动。
齐晟慢慢展开宣纸,凑近烛光,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这是今天,他从摄政王府出来後,慕书安给他的。
“殿下,这纸上的官职和人名。他们是当年大皇子用性命保住的学子。你不用管,记在心中即可。待你继位,自会有人将他们带到你的跟前来。他日,有难以行进,又无合适人选时,可从中抉择。当年大皇子以血肉之躯替他们铺就锦绣前程,来日若你需要,他们将是为你鞠躬尽瘁第一人。”
齐晟将纸条,置于蜡烛上方,任由火焰一点点吞噬那张纸条,火舌卷过他的指尖。
南叙上前一把将火拍灭,“没事吧,疼不疼。”
齐晟:“不疼兄长。”
“都烧到手指了,怎麽可能不疼!”南叙将他的握住翻转过来,低头仔细地检查。
“真的不疼兄长。”齐晟认真地回答,“火舌卷了一下,只是有点烫。可能只是你看着吓人,疼不疼我自己还是晓得的。”
南叙捏着齐晟的手指,一瞬间,一阵耳鸣。
耳中响起沈繁锦的模糊的声音。
“凌锋,原来不管旁人眼里是如何的,真的是火石只有落在谁的脚背,才知道到底有多痛。”
看着低落的沈繁锦,南叙又气又心疼,“都是慕岁宁!是她害得你。”
可是她却扬起小脸,仰头同他说:“凌锋。我不这样想,你也不能这样想。”
“为什麽不能。”他实在不解,“就因为,她要嫁给侯爷,就不能怪她吗?这世上总要一码归一码,才公平!”
“因为丶因为我的命是岁宁姐姐给的。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怪她,我不行。我不可以的。”
南叙当场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有岁宁姐姐,当初我就和姑姑一起死在了那个湖里。”
南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凌寒归的母亲死的哪件事。
“你这些就是荒唐话!哪里会有那麽玄乎!”
慕岁宁是比许许多多的人都厉害,可再厉害的人,哪有人真的会未卜先知!
如果她真的会,哪里又会把自己变成这般境地。
可是沈繁锦却满眼坚定,“我相信,它就是这样存在的。”
南叙想说服她改变想法,可是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沈繁锦说:“凌锋,退一万步,就算没有哪件事,岁宁姐姐是我嫂嫂,我们是家人。如果我和我的家人一定要有人受害,我自然愿意替我的家人承担。”
南叙哑然。
他蹲下身,看着这个环抱着自己双膝的小姑娘,心疼哑声,“可是你现在这麽难过……”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应该还是那个娇艳的小太阳。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那个千娇百宠,衆星拱月的娇娇。
“我难过不是全因为我遭了罪。我只是发现,我从前见岁宁姐姐她总是脸上挂着笑意,就以为那些流言蜚语不值一提。实际上,心里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小姑娘越说越难过,越想越心疼,“她说她不在意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难过了。毕竟,她讲的道理我斗明白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还是好难。”
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嚅动发干的嘴唇,“好难……”
“小锦,没关系的。难的话,我们就慢一点。”南叙也席地坐在她的身边,“我陪着你,都会好起来的。”
沈繁锦望着静静燃烧的烛火,轻轻应声:“嗯。会好起来的。”
齐晟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南叙却依旧怔怔地愣在原地。
窗户未严,风雪灌进来,卷起灰烬又落下。
一夜风雪,一更未停。
明明雨水已至。
却罕见地下起了大雪,越下越大。
齐晟拉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立在院中的慕书安。
雪攒在伞页,不知她究竟站了多久。
“姐姐。”
齐晟连忙上前,想要伸手接过伞撑。
但是慕书安却在这个时候收了伞,“当初先生让南叙带你到扶光城拜师学艺,跟他说的是去雁西侯府找凌寒归,与你说的是来寻我对不对?”
齐晟:“是。”
慕书安收好了伞,轻轻抖了抖,“我教你这麽多,你不拜我一拜,唤我一声先生?”
因为昨夜的小插曲,听到慕书安,一直等在房中不肯露面的南叙冲出来。
“慕书安,你莫要太过分!你明知他是——”
“是什麽?”慕书安擡了擡微凉的眼眸,“是皇室血脉,还是即将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