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她说,“岁宁,二百九十九双,单一。”
顿了顿,又重复呢喃,“单一。”
慕书安:【有何不妥?】
“工部规划里,是六百。”他站在那一刻漆黑的树干前,指给她看,“但是这棵,被雷劈坏了。”
慕书安:【再差人移栽过来一株。】
他负手立在树桩前,面容难掩的无力,“移栽过好几次了。种活这棵,也会死那棵。总是单一,总是一样。”
慕书安只以为他是想要一个双数,【或许,也可以砍掉一棵,就不单了。】
“砍过了。偏生砍过的木桩,逢春生芽,又还算一棵。”
慕书安望着他,眸底的忧伤,试图安慰他:【那许是天意。自有定数。】
他望着慕书安打完手语,低低地笑了一声,混着不甘和破碎。
他道:“是啊,可不就是天意,自有定数麽?哪怕一棵树,都定得死死的啊……”
定得死死的一棵树——
慕书安突然反应过来,当年齐容的反应究竟有多反常。
她举目四望着这一排排的树,眉心紧蹙。
他为何要数?为何年年都来此处,不厌其烦,一遍一遍数出一模一样的数?为何那麽偏执地要多种一棵,後果者想法子去掉一棵?一样,是和什麽一样?
慕书安挪动着脚步,一样望出去,全是海棠的树枝。
她和曾经每一年和齐容来这里的时候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前,一双一双地数着。
每数一双,耳边就会响起一句曾经齐容那不甘的话语。
齐容:“岁宁,又是二百九十九双,单一。”
“岁宁,总是二百九十九双,单一。”
“岁宁,要不你替朕数一数?”
慕书安:【好。】
她一步步走着,一双双数着。
南晟跟在她的身後,一如当年齐容跟着她的脚步。
直到她数完最後一棵树。
“二百九十九双丶单一。”
还是。
【二百九十九双丶单一。】
最後齐容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跟她说了一句辛苦了。然後悲伤呢喃:“看来我没有数错。没输错……你来数,也一样……”
【陛下哥哥喜欢这里?】她问。
“谈不上喜欢。”
‘【那陛下哥哥喜欢这里的海棠?】
“也并没有。”他一擡眸,又将眼底所有的悲伤尽数褪去,“只是总想来走一走,数一数。看看,会不会有一天,有可能不一样。”
在慕书安的疑惑中,齐容指着旁边的木桥。“不过,朕很喜欢那座木桥,倒是真的。”
木桥?
慕书安从记忆中一点一点地挑出所有的讯息。
她站到从前他们谈话的位置,缓缓地转过头,顺着他曾经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慕书安望见了齐容喜欢的那座桥。
不。
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座。
沈繁锦正站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站在桥上,看得旁边的丫鬟星儿胆战心惊。
“我的故意奶奶诶,您别站扶栏上啊!可快下来吧!这桥可是差点淹死过人的!”
“拜托!你说的那是木桥,鸟就是修塌了才造成的。如今这是才新修一年的石桥!石桥!再来一百个我,也掉不下去好吧!!”
对,这已经不是他喜欢的木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