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淡然截断其言,语声轻如微风,几不可闻。她虽恼陆淮之所为,却不忍阻其志向,更不愿见其忍辱负重,终致前功尽弃,心血付诸东流。
“砚礼哥哥,劳烦你带我出府。”
时砚礼眸光冷冽,扫过呆立当场的陆淮之,心中怒火中烧却强自按捺。此刻并非算账之时,当务之急是要速速送怀中之人回府,以免染了风寒,又得卧榻养病许久。
时砚礼抱着云晚意大步流星地朝丞相府外走去,围观衆人皆四散而去。
陆淮之不顾秦若瑾在後呼唤,疾步追出。
心觉若任此事如野火般蔓延,他与她之间,恐再无转圜馀地,前路尽断。
丞相府门前,时砚礼轻置云晚意于地,她与陆淮之遥遥相对,气氛凝滞。时砚礼识趣而退,却仍保持距离,确保云晚意身影在目,以防不测,静待事态发展。
此般守候,已逾十载光阴,于他而言,护云晚意周全,早已融入骨血,视作性命之重。
“你这般追出府,岂非将计划全部打乱。且你我之间,实已无言以对。”云晚意寒声责难,眸中霜雪渐浓。
“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自初见你时,我便已心生算计,可是我没想到会将自己的心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陆淮之坦言,事到如今,隐瞒无益,唯愿直面,是非对错,已非他能裁断。
“原来,陆公子从一开始计划接近我就只是为了把我当作跳板,好借此接近丞相府嫡女秦若瑾。”
虽早知答案如此,可是亲耳听闻他承认心中仍有万分失落,现如今回想起来,国公府闹出那麽多事情,怕是都有他的手笔,更觉悲凉。
“罢了,最後问你一句,我这块跳板用得可还顺心?她与我之间,你选她还是选我?”
云晚意强作镇定,声带颤音,实则心底尚存一线希冀,虽知无解,却仍盼奇迹。
陆淮之缄默良久,眉宇紧锁,似在内心煎熬挣扎。或许,他早已明了,此题无解,唯馀遗憾。
云晚意暗自苦笑,初见如戏,她却认真至今,此番别离,是她自作自受,一厢情愿罢了。
转身刹那,一滴泪珠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她终是将自己,彻底遗失在了这场情局之中。
自此以後,他与她,将成为最熟稔的陌路,再无瓜葛。
“砚礼哥,我们走。”
云晚意哽咽出声,心头的苦涩早已似潮水般翻涌,再留片刻,怕是要将脆弱尽数暴露。
时砚礼疼惜地以指腹轻拭她眼角泪痕,动作细腻而谨慎,心中誓愿,绝不许她再受陆淮之丝毫委屈。
此刻,他下定决心,往後馀生定要护她周全,不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她,必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陆淮之遥望云晚意决绝远去的背影,心房一角轰然崩塌,碎裂成尘,再难拼合。他擡手按于心口,那里疼痛难忍,仿佛空洞被风穿透,每一缕风都带着蚀骨的寒。
他的心真的好疼,好疼……
云晚意回府後高烧几日不退,时砚礼心急如焚,犹如蚁困热锅,急召徐大夫再度诊治。
幸得调养多日,终见好转,云晚意逐渐恢复康健。
镇国公云漠尧闻知游园会诸事始末,怒发冲冠,气得跳脚,他放在心尖上疼宠的明珠岂容他人肆意轻慢。言罢,便欲捋袖直奔丞相府问罪。
沈南絮疾敲其额,嗔骂道:“你这莽夫,旁人欺负咱家宝贝女儿,你去报仇,此乃正理。然你可曾思量,意儿可愿你代她出头,去那丞相府兴师问罪?”
云漠尧愣怔,挠首不解:“夫人何出此言?”
沈南絮喟叹,知女莫若母,自家女儿的脾性她最是了解。
“那丫头自幼便心性坚韧,若真被别人欺负了,她几时让咱们替她出过头,不都是自己解决的。”
沈南絮顿了顿继续开口道:“此番意儿从丞相府回来後再不许旁人提及陆公子,可见其受了情伤。”
云漠尧颔首,忆及往事,亦觉有理。
“那狼心狗肺之徒,初时若非意儿怜其落魄带回京中,他焉有命立于世?意儿仁心,更延请徐神医亲疗其寒疾,而今他却背恩负义,投身丞相府,国公府断不容此等薄情寡义之辈。”云漠尧愤慨难平。
沈南絮眸光深远,“儿女情长,父母实难干预,当下之计唯蓄势待发。宫中那位已对丞相府起了打压的心思,我们当先谋後动,护意儿周全才是头等大事。”
“老爷,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