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伤……刀子……
这两个词像重锤砸在贺凛胸口,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痛,却浑然不觉。
“位置!给我位置!”他对着电话低吼,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市三院急诊科。江先生坚持先来处理伤口……”
贺凛没等他说完,直接扔了电话,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瞬间涌出。他踉跄着下床,不顾浑身叫嚣的疼痛和虚弱,抓过外套就往身上套,动作慌乱得几乎站不稳。
“贺总!您不能乱动!”特助和闻声进来的护士急忙上前阻拦。
“滚开!”贺凛双目赤红,一把推开试图扶住他的特助,那眼神里的疯狂和暴戾让所有人心头一寒。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冲出了病房。
走廊里回荡着他踉跄而急促的脚步声,和护士焦急的呼喊。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什么冷静,什么尊重,什么保持距离!
他只要立刻见到江郁!
确认他安然无恙!
出租车在市三院门口急刹停下。贺凛扔下一张钞票,甚至没等找零,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急诊科大厅。他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衣服因为匆忙而凌乱,胸口缠着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模样狼狈不堪,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他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大厅,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郁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微微侧着头,一个护士正在为他左臂上一道不长的伤口进行消毒包扎。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依旧平静,甚至还在护士动作时,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身边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气氛凝重。
贺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虚脱般的眩晕。他几乎是靠着墙壁的支撑,才一步步挪过去。
江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踉跄而来的贺凛身上。
看到贺凛那副狼狈不堪、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样子,江郁平静的眼底,终于清晰地掠过了一丝愕然,随即,那丝愕然迅速转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薄怒的神色。
贺凛终于走到他面前,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他手臂上那道已经包扎好的白色纱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怎么样?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他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却又不敢,手指僵在半空,微微颤抖。
江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目光从严阵以待的保镖脸上扫过,最后落回贺凛惨白的脸上,眉头蹙起,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谁告诉你的?”他问,语气冷了下来,“你不在医院躺着,跑来这里做什么?你的伤不要命了?”
一连串的质问,砸在贺凛心上,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酸楚的暖意。
他不在乎江郁的语气,他只在乎他没事。
“我……我担心你……”贺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他看着江郁手臂上的纱布,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那些烂事……”
“贺凛。”江郁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贺凛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江郁与他对视着,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太多贺凛看不懂的情绪。有无奈,有责备,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下的动容。
周围嘈杂的人声,消毒水的气味,明亮的灯光……一切都仿佛变得模糊不清。
世界里,只剩下彼此。
过了好几秒,江郁才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他移开目光,对旁边的保镖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去处理后续和警方事宜。
然后,他站起身,动作间牵动了手臂的伤口,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他走到贺凛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大、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
“走吧。”江郁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似乎少了些冰冷,“先回医院。你的伤口裂开了。”
说完,他率先转身,朝着急诊科出口走去。步伐稳定,背影清瘦却挺直。
贺凛怔在原地,直到江郁走出几步,才猛然回过神。他连忙跟上,脚步依旧虚浮,却不再像来时那般绝望慌乱。
他跟在江郁身后,隔着一步的距离,看着他被灯光拉长的影子,看着他左臂上那刺眼的白色纱布。
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经历过极致的恐惧和失而复得后,正悄然破土,发出细微的、充满生机的声响。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
贺凛却觉得,这是他受过伤以来,最温暖的一个夜晚。
短暂交汇
回到医院的过程像一场沉默的迁徙。江郁走在前,步伐不算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导向性。贺凛跟在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每一步都牵扯着胸腹间重新裂开的钝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目光近乎贪婪地锁在前方那清瘦的背影上。
特助和医院的医护人员早已焦急地等在医院门口,看到他们,立刻涌了上来。惊呼声,责备声,手忙脚乱的搀扶,贺凛一概充耳不闻,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江郁替他拉开出租车门时,那截在冷白路灯下显得过分苍白的手腕。
重新躺回消毒水气味浓重的病床,医生皱着眉拆开他被血浸透的绷带,重新清创、缝合。冰冷的器械触碰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贺凛却只是偏着头,目光穿过忙碌的医护人员,死死盯着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