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夜凉如水。一轮清冷的弯月高悬天际,洒下朦胧的银辉,为重重宫阙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
养心殿内,萧彻刚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将朱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出清脆的声响。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抬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高德胜悄无声息地上前,递上一盏温热的参茶。
“陛下,时辰不早了,可要安置?”高德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惯有的恭谨。
萧彻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盏,却没有喝,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望向了某个方向。殿内烛火摇曳,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片刻后,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更衣,朕去长春宫。”
“是。”高德胜连忙应下,心中却有些诧异。今日陛下并未传旨召贵妃侍寝,这个时辰过去,倒是少见。
萧彻换了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并未乘坐御辇,只带了高德胜和两个提灯的小太监,踏着清冷的月色,步行前往长春宫。
长春宫已然下钥,宫门紧闭。守门的太监见到圣驾突然莅临,吓得魂不附体,连滚爬爬地开门跪迎。
萧彻摆手免了他们的礼,径直入内。殿内只留了几盏守夜的灯,光线昏暗。锦书和添香听到动静,匆忙披衣起身,见到萧彻,亦是惊讶万分,连忙行礼。
“贵妃歇下了?”萧彻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回陛下,娘娘刚歇下不久。”锦书小心翼翼地回答。
萧彻脚步未停,走向寝殿。他挥手示意宫人们都留在外间,自己轻轻推开了寝殿的门。
内殿里,鲛绡帐幔低垂,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散着柔和的光晕。沈清弦已然睡下,乌黑的长如云铺散在枕上,衬得那张小脸愈白皙如玉。她呼吸均匀,长睫如蝶翼般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睡得正沉。
萧彻放轻脚步,走到床榻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白日里那些朝政纷扰、算计权衡,在看到她恬静睡容的这一刻,似乎都悄然远去。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她颊边的一缕丝,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美梦。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或许是那微凉的指尖带来了些许触动,沈清弦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迷茫在她眼中弥漫,待看清床前站着的高大身影时,她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拥着被子坐起身:“陛下?您怎么……”
“吵醒你了?”萧彻在床沿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起来,朕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沈清弦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眼前眸色深邃、看不出情绪的萧彻,满心疑惑。这深更半夜的,要去哪里?
“嗯。”萧彻点头,语气不容置疑,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少年般的兴致,“穿暖和些。”
见他如此,沈清弦虽不明所以,但心底那份好奇也被勾了起来。她不再多问,唤了锦书进来,迅穿戴整齐。萧彻亲自拿过一件厚实的狐裘斗篷,为她系好带子,又将风帽为她戴上,仔细拢好,确保一丝寒风也钻不进去。
准备妥当,萧彻牵着她的手,走出长春宫。宫门外,高德胜早已备好了软轿,但萧彻却摆了摆手:“不必,步行即可。”
他牵着沈清弦,并未走向后宫熟悉的路径,而是转向了一条更为偏僻、守卫却异常森严的宫道。提灯的太监在前引路,昏黄的灯光在青石板上跳跃,映出两人紧紧相握的身影。
夜风带着寒意拂过,吹动沈清弦斗篷的毛领,她忍不住往萧彻身边靠了靠。萧彻察觉到了,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揽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风。
他们穿过一道道宫门,守卫的禁军见到陛下,皆无声跪地行礼,目光不敢有丝毫斜视。沈清弦心中愈好奇,这条路,似乎是通往……皇宫的西北角?那里除了几处存放杂物典籍的殿宇和一座极高的观星台,似乎并无其他重要宫殿。
终于,他们在一座巍峨的高耸建筑前停下。那建筑形制奇特,并非寻常宫殿,而是如同塔楼,拔地而起,直插漆黑的夜空,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孤高而神秘。正是宫中最高的建筑——观星台,也称摘星楼。
“陛下,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沈清弦仰头望着那几乎望不到顶的楼阁,轻声问道。夜半登高?这可不像是萧彻会做的事情。
萧彻低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似乎藏着星辰大海。“带你看看,朕的江山。”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他牵着她,踏上通往顶层的旋转石阶。石阶狭窄而陡峭,仅容一人通过。萧彻走在前面,紧紧握着她的手,每一步都踏得极稳。沈清弦跟在他身后,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石阶仿佛没有尽头,一圈圈向上盘旋。越往上,风越大,透过石窗呼啸而入,带着彻骨的凉意。沈清弦裹紧了斗篷,呼吸因为攀登而微微急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紧闭的木门。萧彻推开木门,一股更强烈的冷风瞬间涌入,吹得沈清弦几乎睁不开眼。
萧彻侧身,将她护在身后,带着她迈出了最后一步。
刹那间,视野豁然开朗!
他们已然置身于摘星楼的最顶层。这是一个极为开阔的平台,四周只有及腰的汉白玉栏杆环绕,再无任何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