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王”的恶名如同瘟疫本身,在人间飞速蔓延。他们都叫我,瘟疫与腐朽的化身,苍蝇之王,别西卜。
幸存者们瑟缩在残破的神庙或地窖里,向着他们所能想象的一切神明祈祷,哭喊着祈求天国降下怜悯,驱逐这带来腐烂与绝望的恶魔。
他们的祈祷,似乎终于越过了那日益黯淡的苍穹。
那一天,别西卜正悬浮在一个新被“播种”了绝望与瘟疫的村庄上空,享受着那哀嚎、恐惧交织而成的“盛宴”。
无数苍蝇如同黑色的潮汐,围绕着他巨大的、由污秽与虫群构成的模糊形体盘旋,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
骤然间,天穹仿佛被撕裂了!
一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毁灭意志的金色光柱轰然落下,精准地砸向别西卜所在的位置!光柱所携的热浪瞬间将下方村庄的屋顶点燃,将萦绕的蝇群汽化!
“污秽之物!你的亵渎之路,到此为止!”
米迦勒的声音响彻天地。他自光柱中降临,六翼尽展,炽热的光焰在他周身燃烧,手中的圣剑指向别西卜,目光如熔化的黄金,冰冷炽烈。
蝇群发出尖锐的嘶鸣,疯狂地汇聚,试图阻挡那神圣的光辉。但米迦勒的力量是压倒性的。圣剑挥动,金色的弧光扫过,大片大片的苍蝇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张般化为飞灰,散发出焦臭的气味。
别西卜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他凝聚起强大的黑暗与瘟疫之力,污秽的能量洪流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冲向米迦勒。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半空中猛烈撞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将下方村庄的残骸进一步摧垮!
战斗激烈异常。别西卜的力量源自最深的怨恨与绝望,诡异难缠,无数蝇群舍生忘死地扑向米迦勒,试图用污秽侵蚀他的神圣之躯。
而米迦勒则代表着绝对的光明与秩序之力,圣剑每一次挥动都净化大片邪恶,光焰灼烧着别西卜的本体,迫使那由苍蝇组成的形体不断溃散又重组。
显然,别西卜落在了下风。米迦勒的力量天生克制他,圣焰对他造成的痛苦远非寻常伤害可比。但他依旧在拼死反抗,嘶吼着,驱动着漫天蝇群和地底涌出的更多污秽,疯狂地攻击着米迦勒,每一击都带着倾尽一切的恨意与毁灭欲。
就在米迦勒高举圣剑,准备施展更强力的裁决,将别西卜彻底净化或驱逐回地狱的瞬间。
一道柔和的翠金色光芒出现在战场的边缘。
拉斐尔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她并未参与战斗,只是被这边巨大的能量波动吸引而来。翠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这场光明与污秽的惨烈战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困惑。他看着那个在圣光下痛苦挣扎、不断扭曲的苍蝇恶魔,看着那无尽的怨恨与绝望的具象化。
就在拉斐尔目光投过来的那一刹那。
正在疯狂攻击、嘶吼咆哮的别西卜,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那由无数复眼构成的、混乱的视觉焦点,穿越了米迦勒炽热的光辉,穿越了漫天飞舞的蝇群,牢牢地、精准地…锁定在了拉斐尔的身上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拼死反抗的疯狂恨意,那歇斯底里的毁灭冲动,如同潮水般骤然褪去。
他周身汹涌的黑暗能量瞬间平息,狂暴的蝇群也变得安静下来,只是茫然地盘旋着。
米迦勒的圣剑已然挥下,却在触及别西卜本体的前一刻硬生生停住,他感受到,对方所有的抵抗意志,消失了。
别西卜那巨大的、污秽的、不断滴落腐液的躯体,开始缓缓收缩,变化,最后竟然勉强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残破的人形轮廓,依稀能看出是那个地窖中少年的影子,却由无数苍蝇和污物构成,不断溃散又勉强凝聚。
他“看”着拉斐尔,那双由最漆黑苍蝇复眼构成的“眼睛”里,所有的疯狂与怨恨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无比复杂的、深不见底的…悲哀与认命。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散去了所有力量,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面对着米迦勒的圣剑,以及…远处的拉斐尔。
仿佛在说:原来是你。
原来…最终来“终结”我的,是你。
然后,他微微低下了那丑陋不堪的头颅,不再有任何动作,等待着最终的裁决,或是…驱逐。
米迦勒皱紧了眉头,手中的圣剑光辉依旧璀璨,却带着一丝疑惑。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放弃是因何而起。
拉斐尔悬浮在半空,她凝视着那个在米迦勒圣剑前放弃抵抗、形态可怖的恶魔。那恶魔此刻凝聚出的模糊人形轮廓,以及那双由无数复眼构成的、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太多她无法理解的情绪。
那情绪太沉重了,沉重到几乎要穿透天使与生俱来的神圣屏障,触及某种…本不该存在的共鸣。
拉斐尔微微偏头,眉宇间拢起一丝真实的疑惑,仔细地“阅读”着对方的气息,只有无边无际的、沉沦的黑暗与罪业。就像千千万万其他堕落的灵魂一样,只是这个格外强大,格外…痛苦。
只有纯粹的怨恨、绝望、污秽与黑暗治愈天使,司掌的是复原与生机,与这种代表腐朽与终结的存在天生对立,绝无交集。
毫无疑问,别西卜是必须被净化的邪恶本质。
拉斐尔摇了摇头,眼眸中恢复了一片澄澈的、不带杂质的悲悯,“米迦勒,执行裁决吧。我并未在他身上感知到任何特别之处…或许只是你的力量彻底压制了他,使他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她看向米迦勒,顿了顿,补充道,仿佛在为对方的异常行为做一个合理的注解:“又或许,他只是…认清了其罪业的终局。”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别西卜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却仍残存着一丝荒谬期待的心脏。
认清了…罪业的终局?
呵…呵呵…
原来…真的不记得了。
那个在垃圾堆里回应了他绝望祈祷的“神的孩子”…那个他曾视为世间唯一温暖和光明的存在…那个他在地狱般无尽的痛苦中曾无数次呼唤的名字…
彻彻底底地…忘了他。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怨恨,所有扭曲的复仇,以及最后这可笑的可悲的、在感受到对方气息时骤然熄灭反抗火焰的举动…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放弃了抵抗,不是因为认输,而是因为…终于绝望到了极致。
那由苍蝇勉强维持的人形轮廓瞬间崩溃了,重新化作了庞大、污秽、散发着无尽绝望的虫群之云。但他没有再攻击,也没有再逃跑。
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所有的意志都被抽空了。
等待着那曾经赐予他“生”的“神的孩子”,亲自下令,给予他最终的“死”(或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