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下江月那张触目可及的熟悉的脸,对方没有点头,不否认也不承认,依旧是多年前那个傍晚时分下的哑然中带着愧疚。
“我其实应该挺了解你的……”所以,那几个字不能说,你会记一辈子的。
眼神相交的时刻,是他们对此闭口不用言的默契。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牧希说得对。
此行,是结束。
他微微撑了眼眶,不让眼底的酸涩溢出:
“还真是挺了解我的,知道我自尊心强还小心眼,怕我记一辈子。”
几个微重的呼吸过後,已然下了决心:“所以,以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江月回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你喜欢馀寂。”
她依旧像回答凌岁穗那样,平静的脸上看不出真假:
“我不喜欢。”
“你喜欢。”
石膏上的那条红色小鱼,笔墨渗渍处带着水分蒸发的干烫,烫得她喉间干涸丶发紧:
“我不喜欢,和你一样,只是不讨厌。”
末後,她挂着浅薄的笑:“我这个人自私,只喜欢我自己。”
程越不语,蓦然走至江月的身後,推动着轮椅,向着最开始馀寂离开的方向走。
在最後要交接的几米距离里……
“你说反了,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喜欢自己。”他继而在江月看不见的视线范围里静笑道:
“所以没事,不用安慰我。你就算说喜欢,也不会伤害到我的,我只是。。问问。”
***
在与程越分开的一段时间里,车上的江月始终背过脸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跟程越聊完後的结果,就是没有解决任何的问题,反而加深了自己对当时发生的那些事的印象。
愧疚永远不可能消除,如果说一步错步步错,那她做错了很多事,甚至让她怀疑起自己与馀寂之间的关系。
是不是该适当地疏远一些……
心情不好放空的时候,之前的事情就跟播放动画一样,在她脑海里轮播。
车窗的倒影里,她看见了自己。
那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好像的确总是让人感到冷漠。
因为此刻就连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冷漠。
而在眼眸虚化後,不断闪过的模糊窗景。。。。以及。。逐渐清晰的记忆。
“你这是什麽眼神?我是你爸!谁准许你以这样的眼神看我的?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帮你挖掉。”
“那要不还是把我这张脸拆开卖了吧,毕竟除了这双眼睛,其他的都像你,我不喜欢。”
啪的一声,接踵而至地是连绵不绝的耳鸣。
这段声音刺耳又恶心,又不知何时慢慢被夺舍渐远。
“对了。”馀寂的声音插进这段尘封多年的过往:“你喜欢喝街尾那家的杨枝甘露吗?”
“嗯。。。”她无意识地先嗯了一声,“喜欢。”
等江月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原本沉浸在记忆里下意识想说的那个不字,没有发出声。
馀寂扫她一眼,心下微动却未打算出声,程越是她前男友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
早到……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到医院後,江月这边的车门被打开,馀寂抵着那儿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