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已心中疑虑更甚。
这些年,他并非养在深宫不识人间疾苦的储君。
大大小小的微服私访下,他走过京城繁华的大街,也踏足过贫瘠的陋巷。
还有什麽角落自己不知道?
然而,马车一路疾行,穿街过巷,越走越偏。
周行已在心中默默估算着距离和方向,眉头越皱越紧。
道路两旁的灯火越发稀疏,这个距离都要驶出上京城的范围了。
马车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周行已忍不住,擡手推开了身侧一小扇车窗。
寒风立马裹着雪沫灌入车内。
见薛稷咳了几声,他立马把窗子关小,只透了一个缝看向外面。
窗外,已是宵禁时分。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卫队灯笼的微光在远处晃动。
但他们的马车畅通无阻——
只一因为车辕上悬挂的风灯上,一个斗大的“薛”字在格外醒目。
“到了。”
薛稷放下暖炉,再次拄杖起身,动作间牵扯到痛处,眉心蹙了一下,
“麻烦阁下扶我下个车,我实在是腿脚不便。”
周行已沉默着,倒不是想拒绝。
而是眼前这人,生来一副欺霜赛雪的容貌。
偏偏又病殃殃的,甚至不良于行,腿脚不便。
实在是太过矛盾了。
见周行已没有动作,薛稷自嘲笑了笑,
“阁下嫌我脏?那用这干净的素帕垫着好了。”
一条崭新的丝帕,轻轻搭在周行已黑色裘衣的袖子上。
周行已喉结滚动了一下。
最终,他什麽也没说。
只是伸出手臂,隔着那层薄薄的丝帕,稳稳地托住了薛稷递过来的手肘。
薛稷借力,几乎是半倚着周行已的支撑,才一步一顿地挪下了马车。
一下车,扑面而来地寒意灌向他的四肢,又是一阵咳喘。
周行已皱着眉,下意识地收紧手臂,稳住了他,
“天寒地冻,你自己这样……把我带到这做什麽?”
薛府的下人提着灯笼,想上前为两位贵人照明引路。
薛稷勉强止住咳嗽,擡手挥退了他们。
他从下人手中接过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身周一小片黑暗。
他喘息着解释,
“这里……是临近京西城门,严格来说,已不算上京城内了。”
随着火光映在路边,周行已才看到城门口官道两旁,横七竖八躺着些人。
这些人瘦得肋骨根根可见,四肢像骷髅一样,脸和肚子却都是鼓起来的。
神情麻木,明明还在呼气,但都已经不像是活人了。
良久,周行已哑着声开口,
“朝廷不是设了粥棚接收这些难民吗?”
薛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掏出牙牌对着守卫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