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
病弱之下透出的锐气,竟压得人一时屏息。
见到几人都是满脸担忧,薛稷自嘲一笑,
“本官这臭名声还怕什麽影响不好?无非就是奸字之上再加个佞!”
“若真怕,我为什麽拒绝回京?”
“今日,本官这决心,就掏出来给诸位看看。”
他擡手,虚虚一按,止住衆人想再劝的话语,
“不必多言,各自收拾,午後啓程。”
周行已沉默地立在轮椅之後。
他也赞同先生的话,要想变法革新,光是躲是躲不过去的。
只是听到薛稷总是自嘲他奸臣的身份。
再加上先生总是过于决绝,从不考虑他自己。
周行已心里很不好受。
就好像薛稷是知道他的下场一定会很不好,但还是要拼了命去做。
周行已也明白,古往今来改革家不是被守旧派反噬,就是被皇帝猜忌。
如果……如果他能坐到那个位置。
一定会成为薛稷最大助力。
一定不会辜负先生……
薛稷从来说一不二,下令午後出发,几人也只能收拾好东西,一同出发。
等到薛稷上了马车,周行已凭借暗卫的身份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铺了厚实的软垫,薛稷斜倚着,小桌案上是各地呈报上来的簿子。
车帘是彻底掀开。
薛稷借着光,执笔蘸墨,在册页上快速批注。
另一只手则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单薄的肩胛随着咳嗽微微震颤。
周行已坐在他对面,目光沉沉地落在薛稷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薛稷又一次咳出声,周行已干脆利落地抽走了他手中的笔。
声音透过面具传出,
“大人,您该歇息了。”
薛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擡眼看向周行已。
面具挡住了他的脸,只馀一双眼睛,此刻也是翻涌着莫名的情愫。
强撑的精气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给抽空了。
薛稷也确实累了,任由周行已将笔收走。
身体顺着软垫向後靠去,擡手揉了揉酸胀的额角。
看到周行已抢走笔就算了,还死死握着,就怕自己偷偷拿回去。
薛稷觉得好笑,眼尾弯起,
“周甲可从来不会抢本官的东西。”
他声音有些哑,还带着咳後的微喘,
“你……胆子可比他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