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已俯身靠近他耳边,忍不住轻轻抚平薛稷紧蹙的眉头,
“先生,刚接到密报,冯倍正持严阁老的手书赶来,最快也需两日路程。”
周行已的声音放得更缓,
“所以您安心歇着,养好精神。两日,不耽误事。”
薛稷这才沉沉睡过去。
再睁开眼时,是一片茅草屋顶。
头痛尚未完全消退,他稍稍偏头。
看到周行已端着一只粗陶碗走近,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米汤。
周行已将碗放在一旁,见薛稷目光落在碗中,立刻补充道,
“留了足够的银钱,不会白吃白住。”
薛稷点点头,撑着坐起身,目光透过半开的木窗望向院外。
院子里已变了模样。
孙大夫妇和虎子都在腰间系了粗糙的白麻布,简陋的院门上挂起了一盏白灯笼。
几张借来的破旧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着些简单的菜和饼,四周散落着几条长凳。
但是大家都用不惯桌凳,坐在旁边铺开的席子上更自在。
左邻右舍来了不少人,默默帮着张罗,进进出出,洗菜烧火。
除了在官衙门口那一阵嚎啕大哭,孙大夫妇脸上已经不见泪痕。
反而是强撑着笑意,迎接着每一个前来吊唁和帮忙的乡邻。
递上一碗粗茶,低声道着谢。
有人低声劝慰,
“想开些,贵娃子这是脱离苦海,下辈子肯定投生到好人家享福去了……”
虎子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宽大粗麻衣,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茫然地站着。
他不明白。
他的哥哥尸体被草席裹着。
而所有人又坐在一张更大的草席上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爹娘再三叮嘱他,薛大人累病了,千万不能再去打扰。
可他心里憋得难受,那股又痛又气的情绪找不到出口。
小小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地挪到了薛稷休息的屋外。
他扒着门框,怯生生地探头往里看。
一眼就看见的,不是薛大人,而是那碗米粥。
那米粥的的香气淡淡飘来,哥哥离世的悲痛终于追上了他。
虎子被周行已领进来。
他一句话都说不清,只是看着那碗米粥泪水巴巴掉落,
“哥哥才不是什麽神仙,要不然神仙怎麽会……怎麽会死掉。”
“他肯定也很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