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幼时相救
晚上,周书砚正在苦恼自己的新差事——给刚从边疆回来的太子上课。
说起来,太子谢栖迟小时候,他还见过一面。
周书砚将微凉的指尖贴在额角,试图压下喉间的痒意。
窗外的月光淌过院里的叶片,在地面织出银亮的网,恍惚间竟与那年的月色重叠。
15年前他才八岁,谢栖迟四岁,他跟着祖母去城郊的玉泉寺上香,和仆从走散了。
初夏的林子里蝉鸣不停,他循着小道往前走,忽然看到一栋爬满青藤的宅院外,就听见木门後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你确定这孩子是普通人家的?”一个粗嘎的嗓音带着犹豫,“方才他咬了我一口,那眼神……跟狼崽子似的,我这心里发毛。”
“眼神能值几个钱?”另一道声音尖细如鼠,像是用指甲刮过瓦片。
“我刚才不小心打到他眼睛,流血了,该不会瞎了吧,卖不出好价钱。”粗噶的声音带着些许忧虑。
“瞎了才好,省得那双眼睛死盯着人。赶紧把他塞麻袋里,送到北边的行院去,保准能卖出天价。”周书砚的心跳瞬间攥紧了。
“瞎了”两个字像冰锥刺进耳朵——他透过门板缝隙往里看,只见墙角的麻袋剧烈扭动着,麻袋口露出的那截手腕上,赫然缠着渗血的布条,暗红色的血渍正一点点晕开。
“还敢继续动?再折腾老子真把你另一只眼也戳瞎!”粗嘎嗓音的汉子擡脚踹了麻袋一下。
麻袋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不是求饶,更像受伤幼兽的嘶吼,带着一股不肯屈服的狠劲,突然却没了声音。
周书砚咬了咬下唇。
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这时候应该马上转头跑开,去找巡逻的官差,去找附近的农户。
可那截渗血的布条丶那声带着血腥味的呜咽,让他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他摸了摸腰间——父亲给的防身小刀还在,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将袖中还揣着母亲亲手绣的香囊举到鼻子前面深吸了一口,里面装着晒干的中草药,有安神效用。
“喂!”周书砚忽然拔高声音,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不懂事的顽童,“有人吗?看见我养的小狗了吗?浑身雪白的,可好看了。”
门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片刻後,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粗嘎嗓音的汉子探出头,警惕地打量着他:“哪来的小屁孩?这里没什麽小狗,快走开!”
周书砚故意露出胸前的璎珞,晃了晃:“我爹可是大官,他说谁帮我找到小狗,就给谁五十两银子。”
他仰着小脸,装作没看见汉子眼中闪过的贪婪,“我刚才看见它往这边跑了,肯定从这个狗洞钻进去了,让我进去找。不让的话我就把附近家仆们都喊过来,我让他们打死你们!”语气恶狠狠,活像个被宠坏的少爷。
汉子与门後另一个人交换了个眼神,显然被“五十两银子”和“家仆在附近”的威逼利诱打动了。
“行吧,那你进来快点找,没有的话赶紧走。”
他拉开门,侧身让周书砚进来。
周书砚走进院子时,心跳得像擂鼓。
他故意东张西望,脚却悄悄往墙角的麻袋挪去。
离得近了,他才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麻袋里透出的丶属于孩子的汗味。
“找到了吗?没有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干活。”尖细嗓音的汉子不耐烦地催促。
周书砚的目光落在院角的水缸上,忽然指着那边喊:“呀!它在那儿!”两个汉子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跑了跑了,往後面跑了,快去帮我抓它,谁抓到抓到本公子重重有赏!”周书砚举起手中清透的玉佩。
两个男人眼中闪过贪婪,对视一眼,玉佩只有一块,谁抓到小狗就是谁的。
两人同时向後院跑去。
周书砚心跳如擂,立刻扑到麻袋边,掏出藏在袖中的小刀,用尽全身力气割向麻袋的绳子。
绳子刚被割断,麻袋里的孩子就猛地钻了出来。
那是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玄色锦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右眼蒙着渗血的布条,左眼虽睁着,却因剧痛和惊恐显得有些涣散。
周书砚小声交代:“你别出声,他们在後院,马上就会回来,我们快走。”
周书砚扶着谢栖迟往门口走去,刚出大门,身後传来惊怒的声音,“小兔崽子!你敢耍我们!”
去後院根本没看到小狗的两人反应过来,怒吼着扑过来。
谢栖迟摸索着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着扑过来的汉子狠狠砸去,动作凭着本能,却精准地打中了第一个冲过来的膝盖。
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谢栖迟举着棍子又砸在他脑袋。
另一个同伴被谢栖迟的狠劲吓到往後退了两步。
周书砚趁机拉住男孩的手腕:“快跑!”
男孩似乎愣了一下,顺从地被他拉着往院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