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舟目光扫过桌案上几块沾满泥巴的石头,狐疑道:“柳兄,你这是……”
话未说完,忽觉臂弯一松,师兄已踩着碎步走上前去,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冲柳岱露出笑来:“神医,请替我看看罢。”
顾连舟:“?”
师兄此般行径倒是歪打正着,怎麽不算“病急乱投医”呢?
柳岱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若有所思盯着桌上的t石头瞧,稍顷,摇头叹息道:“阁下面色饥黄,两颊瘦削,我劝你莫要再熬夜了,眼下青黑都快蔓延到印堂了。”
“啊。”宋岐灵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忧心忡忡道:“那有什麽办法可以缓解这症状麽?”
柳岱伸手在那石头上搭了片刻,旋即触电般地缩回手,惊疑不定道:“你都硬了丶凉了,这是死透了啊,怎麽还能说话?”
说到後头,他骂骂咧咧地起身,抓起那石头便往远处丢去,“大胆妖孽,竟化作人形来戏弄老夫,该死!”
宋岐灵哪里听得了这个,当即站起身,指着柳岱怒骂:“老匹夫,你说谁是妖呢?吾乃大名鼎鼎的捉妖师,我……”
话未说完,便觉眼前闪过一片刀光剑影,却见一片云霞雾绕中,身披金甲的英俊男子手持宝剑,从天而降。
一时间,她竟看呆了。
“呔!”却是俞七自竹屋後破门而出,提起门边的锄头,对着半空振振有辞,“哪里有妖?哪里有妖啊?”
院子里唯一的妖:“……”
沉默良久,顾连舟走上前,拉住师兄的手腕便一旁走,想了想,又分出两根菟丝子,隐去踪迹,将柳丶俞二人捆了,一并摁在竹凳上。
估摸着是修明回家後发作,惊动了宗主,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医者背着箩筐摸来这间小院,替几人喂了药丸与水,这才温声嘱咐顾连舟:“修明说那菌子是炒熟了的,只是放久了,又回生了,这才残留了些许毒性,你们下回记得趁热吃,趁熟吃。”
顿了顿,忽又想起正事,宗主指着对着空气说胡话的几人,“晚饭就不要给他们吃了,且饿上一夜,待明日清醒了,再给他们喝些稀粥。”
闻言,顾连舟忙点头应下。
送走了宗主,他去而复返,看着几人心情复杂,尤其是俞七与柳岱。
只见这两人对着门前的歪脖子树争执不下,柳岱说这是个落枕的姑娘,而俞七非说这是只成了精的癞蛤蟆。
两人越吵越激烈,若不是被菟丝子捆缚,怕是要打起来。
顾连舟缓缓叹了口气:“这便是医者不自医罢……”
再看师兄,此刻却异常安静,眼中好似笼着淡淡的忧愁,教人看了心头一紧。
他忍不住近前,低声问道:“师兄,你怎麽了?”
话音落下,便见宋岐灵擡眼看来,幽怨道:“师弟,你先放开我,我身上湿漉漉的,难受得紧。”
是了,他竟如此粗心,竟忘了师兄还穿着身湿透的衣衫。
他忙松开菟丝子,将人放进屋里换衣裳,自个儿则站在门前等候,眼看着天色渐暗,腹中饥焰中烧,又发起了愁。
平日里不甚在意的饥饿,在此刻变得尤为磨人,好似钝刀子磨人,叫他生出一股破坏欲来。
思来想去,他垂下眼睫,分出几缕菟丝子往深山游去。
似是感知到他的想法,离体的菟丝子恍若荒野猎人般,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在丛林深处寻找妖气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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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微亮,晨露未晞。
竹院内一片寂静,与昨日的鸡飞狗跳判若两地。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在地。
宋岐灵缓缓睁眼,只觉头痛欲裂,恍若宿醉一般,她揉着太阳xue坐起身,昨日种种光怪陆离的碎片记忆争先恐後地涌入脑海。
翻腾的池水丶圆润的猪仙,以及自己那些荒唐的举动和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