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宫里的事,则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只说黑煞教余孽动宫廷政变,越皇不幸遇刺身亡,四血侍与护卫们为护驾力战殉国,如今失去世子的馨王反而否极泰来成为新帝临朝,天下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秩序。
“倒是干净利落。”宁不凡站在窗前,听着街上小贩提及此事时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修真界与凡俗朝廷的牵扯,向来是这般讳莫如深,越皇的真实身份、四血侍的邪修本质,终究是被彻底掩盖在“忠烈”的外衣下了。
他收回目光,将《玄阴诀》玉简收入袋中。看来执法堂的人早已打点妥当,这场风波,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接下来,该是时候回黄枫谷复命了。
宁不凡捏着师尊李化元来的传讯符,指尖摩挲着符上残留的灵力波动。符上字迹简洁明了:“秦府私事已了,可返。”
没有指明归途是黄枫谷,还是金鼓原战场。
他挑了挑眉,将传讯符凑到烛火边,看着符纸化作灰烬。师尊这是有意让他自行抉择?
黑煞教覆灭,魔道插手世俗王朝的阴谋已然破产,京城这边的事算是彻底了结。回黄枫谷,自然是稳妥之选,既能复命交差,也能借着宗门的庇护,继续钻研《大衍诀》、《真元剑诀》,巩固修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金鼓原那边……正魔大战的阴云从未散去,如今魔道在凡尘受挫,会不会转头将重心放在修真界的战场上?若去了金鼓原,虽凶险,却未必不是历练的机会,说不定还能捞些战功,换取宗门资源,而且从战场开溜总好比被当作弃子送入魔道伏击圈好啊。
宁不凡走到窗边,望着院外渐深的秋色,指尖轻轻叩着窗棂。
“罢了,左右都是要走一趟。”他转身从储物袋里翻出地图,目光落在嘉元城的方位上,“先去那儿看看,若曲魂寻不到,再另寻一具活傀也可以辅助修行。”
毕竟,比起返回宗门被人利用的凶险,他更觉得极快设法逃避天南这块即将爆正魔决战的风暴眼方为正道。
临行前夜,宁不凡提着药箱去了秦言的院落。秦越正坐在桌边呆,脸上的淤青虽已消退,眉宇间却总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怯懦——那日被武炫以修仙者的招术恐吓殴打留下的病根,不仅在皮肉,更在心里。
“宁二爷,这……真的能治好?”秦言在一旁搓着手,满脸期盼又忐忑。
宁不凡没多言,只让秦越褪去上衣趴下。他取出银针,指尖灵力微动,银针便如灵蛇般刺入穴位,精准落在淤堵的经脉处。秦越起初还瑟缩了一下,很快便觉一股暖流顺着针尾游走,驱散了体内的阴寒,连带着心口那股莫名的恐惧也淡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宁不凡收针起身,留下一瓶丹药:“每日一粒,七日即可。心病还需心药医,剩下的,看他自己了。”
他转身时,瞥见桌上放着那柄自己随手留下的四棱军刺,便随口道:“这物件若用得好,未必不如刀剑。”
几日后,秦府上下都现,秦越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躲在屋里,每日天不亮就去演武场,握着那柄四棱军刺,对着宁不凡留下的军体拳图谱反复琢磨。少年人的眼神里没了怯懦,多了股狠劲,招式从生涩到熟练,渐渐将军刺的刁钻与拳法的刚猛揉在一起,竟隐隐有了自己的路数。
多年后,世俗江湖上多了一位善使双锏的好手,锏影如电,护得秦家在乱世中安稳立足。只是没人知道,那套“秦氏锏法”的源头,竟藏着一位修仙者无意间的点拨。
别日,宁不凡向秦言辞行后,回到别院小屋收拾妥当,刚带上房门,就见秦贵耷拉着脑袋站在廊下,一脸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
“有事?”宁不凡挑眉问道。
秦贵连忙抬起头,搓着衣角小声说:“宁二爷,小的早看出来您不是寻常人,哪能一直屈居在这儿?定是有天大的前程等着您。”他顿了顿,双手捧着一个油纸包递上来,“此次您远行,小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点京城的小吃和特产,您路上垫垫肚子,千万别嫌弃。”
纸包里裹着驴打滚、艾窝窝,还有两包老字号的酱肉,都是寻常百姓家舍不得常吃的东西。宁不凡看着眼前这张从初见时带着几分势利,到后来渐渐显露出淳朴的脸,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暖意。虽相处时日不长,却也沾染了几分凡俗的情谊。
他心念一动,打算赠些实在的东西。指尖在储物袋上一抹,已握住一枚益寿丹,却没直接递出,反而指了指秦贵身后:“灰机!”
秦贵下意识懵逼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庭院和风吹动的竹影,什么也没有。他一愣,猛地转回头,原地早已没了宁不凡的身影,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悬浮在半空,瓶身上清清楚楚刻着三个字——益寿丹。
“仙……仙人?!”秦贵惊得舌头都打了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有方才没认出高人的后怕,更有突如其来的狂喜。他慌忙四处张望,确认没人后,才颤抖着双手捧住那枚瓷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宁不凡离去的方向连连叩。
“宁仙师!您慢走!小的一定给您守好这别院,天天擦,日日扫,就等您回来!”
此时的宁不凡,早已御使着飞舟冲上云霄,京城的屋舍街巷在脚下渐渐缩小成棋盘。他回望了一眼那片熟悉的宅院,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即调转方向,朝着嘉元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从窗棂钻进来,带着清晨的微凉,轻轻掀动墨彩环床头那只粗布布袋的边角。布袋是宁不凡临走前亲手挂在那里的,棉线缝的边缘被风拂得簌簌轻响,像一声低低的应答,替那个已驾着墨浪舟消失在天际的人,回应着她夜里没说出口的牵挂。
墨彩环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晨光透过糊着的窗纸,在床沿投下淡淡的光斑,她没看那光,第一眼就落在了那只布袋上——布料是她前几日帮他缝补旧衣剩下的,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伸手取下布袋时,她的指尖有些僵,解开绳结的瞬间,里面的东西轻轻滑落出来:一封叠得方方正正的信函,三张画着“护身符”纹路的黄符,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符纸的边角被他仔细裁过,没有毛边;瓷瓶的塞子上还缠着圈细棉线,是怕路途颠簸松了漏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先拿起信函,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纸,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写字时掌心的温度——他总说自己字丑,写信时会特意放慢度,一笔一画都透着认真。拆开来看,字迹清隽,开头全是叮嘱的话:“护身符需贴在寝房门后,遇魔气会自动光;瓷瓶内是调养气血的丹药,每月初一、十五各服一粒,可抵寒气侵体……”末了才淡淡提了一句:“吾观正魔大战结局已定,天南大陆仇敌环视,黄枫谷已难立足,恐今后再无容我之处。至此我将远遁海外,两地万里之遥,重返天南此期遥遥,望君莫再留念。凡”。
看到“望君莫再留念”六个字时,墨彩环的指节猛地收紧,纸页被攥出几道深深的褶皱。正魔大战的硝烟还飘在天南的上空,多少修士像宁不凡这样,成了夹缝里的浮萍?她懂他的无奈——留在天南是死,远走海外尚有一线生机,可她偏生恨极了这份“懂”。他总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连离开都要替她铺好后路,仿佛她是株经不得风雨的兰草,却忘了她也是从嘉元城的战火里逃出来的,跟着七叔辗转迁徙时,什么艰险没遇过?可在越国京城这几个月,被他护在身后的日子太安稳,她竟真的忘了自己也能扛事。
眼泪是怎么涌上来的,她自己也说不清。许是“远遁海外”四个字太刺眼,像把刀划开了“还能再见”的念想;许是“重返遥遥”四个字太沉,压得她心口闷。她拿起那只白瓷瓶,拔开塞子的瞬间,清苦的药香漫了满室——那是她熟悉的味道,他上次受了风寒,她就是用这味药给他熬的汤。她记得他总说良药苦口,却会在煎药时悄悄加一勺蜂蜜,让苦味里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甜。就像他这个人,话少得像块冷石头,可做的事,桩桩件件都透着暖。
一滴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凡”字最后那一撇,把墨痕晕成了一小团黑。墨彩环慌忙用指尖去擦,却越擦越花,那团墨像蔓延的藤蔓,缠得她眼眶更酸,眼泪掉得更凶。
昨夜他走时,只说“我去寻个安稳地方,你好好保重”,她以为他是怕离别太伤感,才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如今看着信上的字才懂,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一别,便是山高水长,再难相逢——他怕她等,怕她盼,才故意说“莫再留念”。
风还在吹,布袋依旧簌簌响,像他还在身边,轻轻说着话。墨彩环把信函重新叠好,连同三张符纸、那只瓷瓶一起放回布袋,踮着脚挂回原来的位置,指尖还在布袋上轻轻摸了摸,像在摸他的手。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望向窗纸外的天光——他教她要好好活着,要学会自己护身,她不能让他失望。
只是心里那个空缺,怕是要等很久很久了。或许等到来年春天,院子里的兰花开了会好些;或许等到来年秋天,七叔的药铺忙起来会忘了些;又或许,要等一辈子。但她知道,只要这只布袋还挂在床头,只要瓷瓶里的药香还在,那个叫宁不凡的人,就永远在她心里,从未走远。
而此刻,正驾舟穿行在云海中的宁不凡,心头忽然没来由地一悸,像是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他握着船舵的手顿了顿,抬头望向远方翻涌的云层,最终只是轻轻吁了口气,调转船头,朝着更辽阔的天际飞去。
有些牵挂,不必说,也不必留,只消藏在风里,落在心头,便已足够。
凡尘的赠礼与叩拜,都成了身后的烟尘。
喜欢宁尊仙途请大家收藏:dududu宁尊仙途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