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杂质,也是毒。”沈知微面色凝重,待碗中液体冷却,她小心地倾倒掉上层清水,又以醋液反复冲洗沉淀物。
每一次冲洗,那黑色絮状物都仿佛有了生命般,翻涌着,纠缠着,如同无数冤魂的缩影。
最后,她用一根细长的银簪,从碗底挑起一丁点黑色粉末,缓缓伸向烛火的焰心。
“噗”的一声轻响,那朵橘黄色的火焰,瞬间妖异地一分为二,外焰竟腾起一圈诡异的青绿色!
“铅汞之毒,标百倍。”沈知微放下银簪,在随身的记事册上写下结论,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这不是妆容,这是用淬毒的刀,在她们脸上日复一日地凌迟。”
话音刚落,东厂的番子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外,送来谢玄的密报。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近五年,尚仪局辖下,有十七名低阶宫女因“恶疮”、“皮癣”等由暴毙,未入太医院档,尸身皆由内侍省直接拖去乱葬岗焚毁。
十七条被抹去的人命!
沈知微的指节捏得白。
她立刻命小蝉:“去,联络你从前相熟的姐妹,尤其是那些份例微薄、只能用官胭脂的,告诉她们,我能治好她们的脸。条件是,将她们手中未开封的胭脂,悄悄送到医塾来,有多少,要多少!”
两日之内,九盒来自不同宫苑、却同样崭新的“玉容坊”胭脂被送到了沈知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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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逐一标记来源批次,连夜试验,最终现,所有含毒的胭脂,都出自三个月前的那一批次。
她佯装自己风寒,需查阅旧方,轻而易举地从太医院借来了《尚仪局供奉录》。
灯下,账目清晰地记录着,那批胭脂的采办监事,正是采办太监吴德全。
而另一本不起眼的流水账上,更赫然记载着尚仪局掌彩姑姑冯如意,每月都会从“玉容坊”额外支取一笔二十两的“孝敬银”,是她月俸的三倍有余!
人证,物证,证据链已然闭环。
只差一个能将吴德全和冯如意死死钉在一起的铁证。
当晚,谢玄的第二张纸条递来:“吴德全今夜宿南市‘醉红楼’,携新纳一婢。”
醉红楼,京中有名的销金窟。
沈知微换上一身灰扑扑的药婆行头,背着药箱,轻车熟路地混了进去。
在龟公的引领下,她轻易便找到了吴德全所在的雅间。
隔着珠帘,只见吴德全醉眼惺忪地躺在榻上,怀里正抱着一名豆蔻年华的清秀婢女。
沈知微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眼便看到那少女裸露的手臂上,已隐约可见几点斑驳的红疹。
又一个牺牲品。
沈知微心头一沉,趁着小满在外头制造骚乱引开护卫的片刻,她闪身入内。
她指尖银针一闪,在吴德全颈后昏睡穴上轻轻一刺,对方瞬间鼾声大作。
她迅在其宽大的袖袋中摸索,指尖触及一团纸张。
掏出来一看,竟是半张被烧得残缺不全的账单。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上面一行墨迹触目惊心:“……朱砂换滑石,每斤省银七钱……余款入冯姑姑账……”
找到了!
沈知微将账单小心封入油纸包,正欲离去,一个更狠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对小满耳语几句,让她立刻去散布消息,就说“东厂提督谢玄清查内监狎妓淫乱,今夜突袭南城勾栏”。
果不其然,次日天还未亮,被噩梦惊醒的吴德全,连官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便涕泪横流地冲到东厂衙门外,跪地高呼“求提督大人明鉴”,主动要“澄清自身清白”。
金銮殿上,气氛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