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口斥骂不休。
“还在满口诳言,真是禽畜不如!六师弟天纵之姿,卓荦不群,岂能让你咒杀了去?”
墨景生倏忽现身,已立于陈大口之前,敛容向陈生道。
“方才六师弟离去前,曾暗中布下一蛊。”
“此蛊用处,便是隔绝此方天地,让你那具蜚蠊真身,无法挪移至此。”
“我很好奇,失了真身倚仗,单凭这具火人化身,你今日当真有把握胜过我?”
陈大口难以置信地看向墨景生,又猛地转向陈生,脸上满是快意。
这下看你这畜生还如何猖狂!
青牛村外,风卷残烬,携永安镇遥传之焦糊气息,裹一簇星火,于众人足下盘旋不散。
陈生瞥了陈大口一眼。
“说来也巧,我今日,恰好就想杀个元婴。”
墨景生沉默了。
赤生魔座下十一弟子,皆是人中麟凤,傲骨凌云之辈。纵是当年最桀骜难驯的李蝉,直面元婴之际,亦断无胆量出此狂言。
“有趣。”
良久,墨景生终于吐出两个字。
“我若今天不让你身陨道消,岂非显得太过小气,丑话说在前面,我出手,不留活口。”
陈生闻言,竟朝着墨景生遥遥一拱手。
“我若殒命,便是艺业未精,命数使然,然你若身死……”
陈生语调拖长之际,眉心紧闭的竖瞳豁然睁开!
额间青筋暴起,一道看似普通的雷线骤然射出!
瞧着并无半分惊天动地的声势。
不似天劫神雷那般煌煌赫赫,亦无寻常雷蚤那般电光流窜。
它只是一道纤细紫线,安静得像画师在夜幕上随手划下的一笔,却又快得脱了肉眼所能捕捉的范畴。
墨景生身为元婴大修,神识早已铺天盖地,自然能察觉到那道纤细雷光之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一道魁梧的身影却已然横亘于他身前。
是陈大口。
这独臂的巨汉,脸上没有半分犹豫,唯有护卫师兄的决绝。
他将仅存的左臂猛然抬起,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迎向那道看似微不足道的雷线。
“休想伤我大师兄分毫!”
怒吼声还在青牛村的上空回荡。
雷线已至,轻飘飘地从陈大口的左臂之上一掠而过。
陈大口还保持着挥臂格挡的姿势。
可他的左臂,从肩胛骨往下,已经和身躯彻底分离开来。
而那截断臂坠于下方泥壤,竟令本在震栗的青牛村地壳,倏然沉寂。
陈大口愣愣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右两肩,又扭过头,望向那截静静躺在泥地里的手臂。
一股剧痛迟滞数息,方如山崩海啸,席卷他全般神魂。
陈大口一边狼狈呕吐,一边肩头不住蠕动,欲抱腹却无臂可依,状若黔,堪怜可叹。
陈生见状,朗笑出声。
“三番五次构陷我徒弟多宝,今日之局实属你咎由自取!”
陈生的笑意,与周遭的惨象相融,遂成了这世间至毒之景。
墨景生头顶穹苍无端漾起涟漪,又一鲲自涟漪中探露。
此鲲较之前者,形躯略逊,一双眸漠然俯瞰下方诸般。
“大师兄…快让二鲲把我吞进去…”
陈大口神志不清了。
鲲口开阖之际,便将地上那团扭曲哀嚎的陈大口,一并纳于腹中。
万籁俱寂。
鲲的身影在夜色中彻底显现,而后尾鳍轻摆,便又融回那片涟漪,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