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时候,他会用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对着我的肚子絮絮叨叨:
“小凛,今天乖不乖?有没有踢疼妈妈?”
“喜欢金色还是银色?爸爸给你准备了好多小衣服。”
“要听妈妈的话,不可以太调皮。妈妈很辛苦。”
“等你出来,爸爸带你去打网球,好不好?”
孩子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叫迹部凛,中文名字叫龙凛。
这是他推翻了无数个名字,和我翻了好多字典,然後又和龙家人商量,最终被六哥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然後一句“绝世好名”而固定下来的最终答案。
无论男女,都适用这个名字。
迹部很固执的不肯提前知道宝宝的性别,他说要宝宝自己来告诉他。
肚子里的宝宝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偶尔懒洋洋地动一动,仿佛在回应父亲的絮语。一切都美好得如同精心编排的乐章,直到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乐章被一个意外的高音彻底打断。
那天,迹部正和忍足在自家庄园的室内网球场进行一场久违的对抗练习。
我挺着孕肚,舒服地窝在球场边的藤编躺椅里,享受着透过玻璃穹顶洒下的温暖阳光,看着球场上那两个矫健的身影你来我往。
迹部状态极佳,一个标志性的“唐怀瑟发球”如精准制导的炮弹般砸向忍足的半场,球落地後几乎贴着地面疾速前窜,引得他得意地扬起了球拍,准备迎接胜利的欢呼。
就在球拍挥下的瞬间!
“啊——”
一股毫无预兆丶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我下腹炸开,那痛感如此凶猛迅疾,瞬间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和声音,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只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痛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球拍脱手,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迹部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转化为极致的惊恐。他几乎是瞬移般冲到我身边,声音因为巨大的惊骇而变了调:“小隐?!怎麽回事?!预産期不是还有十天吗?!”
剧痛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我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破碎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疼……景吾……好疼……”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腿间涌出,迅速浸湿了身下的软垫。
羊水破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之前看过的所有关于分娩风险丶産程意外的资料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虽然演练过无数次,但当冰冷的现实伴随着剧痛和失控感砸在面前时,所有建立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迹部的手,眼泪混合着冷汗汹涌而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景吾……我怕……我害怕……”
迹部的脸色在那一瞬间白得吓人,但他握着我的手却异常坚定有力,没有丝毫颤抖。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眼眸里风暴瞬间平息,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丶属于决策者的绝对掌控。
他一边迅速用另一只手按下紧急呼叫铃,一边用沉稳到不可思议的语速开始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穿透了我混乱的恐惧:
“医疗组!立刻啓动A级预案!夫人破水,宫缩剧烈,立刻准备産房!”
“通知东京综合医院的山本教授团队,按预定方案就位!直升机预热!管家!封锁庄园主宅通往医疗翼通道!无关人员清场!”
“忍足!准备急救包,跟我走!”
整个庄园瞬间被高效地调动起来,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推着移动担架床迅速赶到,轻柔但利落地将我转移上去。迹部始终紧握着我的手,一边大步流星地跟着移动床前行,一边继续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安抚着惊慌失措的佣人,协调着各方资源。
只有紧贴着他掌心的丶我那只被他死死握住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源源不断渗出的丶冰凉的汗水,无声地泄露着他内心同样汹涌的惊涛骇浪。
无痛针剂注入脊椎,那灭顶的剧痛终于被一层厚重的麻木感隔开,我才找回了一点呼吸的力气。被推进布置得如同顶级酒店套房丶却又配备了最先进医疗设备的家庭産房时,迹部已经换好了无菌服,紧紧跟在我身边,他的手从未松开过。
真正的战役开始了。
助産士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引导着我:“夫人,宫口开全了!很好!跟着我的节奏,吸气——憋住——用力!”
“对!就是这样!加油!看到宝宝头发了!”
我拼尽全力,每一次宫缩来袭,都如同在与无形的巨兽搏斗。
汗水浸透了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
呼吸急促而破碎,所有的力气都汇聚到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