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渊澜感知到了来自月临的注视,嗤笑一声:【怎麽?以为本座诓你?】
【只是没想到你会如此大方。】月临没否认。
先前打赌他愿赌服输,不曾想过心魔会再提起此事。
【惊讶什麽,你我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伤势恢复对我也有好处。】渊澜拨弄了一下金色光团,懒洋洋地说道。
月临的眸光微动,传递出清晰的意念:【你不是说过,渊澜与月临算什麽一体?】
这句话,正是渊澜当初用来反驳月临“你我本为一体”时所说,此刻被月临原封不动地奉还,语气平淡,却带着点揶揄。
【……】识海内,翻涌的紫黑色魔气一滞,像是被什麽东西噎住了。
渊澜没料到月临会在此刻用他说过的话来堵自己,短暂的语塞後,他冷笑:【你到底要不要听?不听本座就继续睡觉,看你在这破池子里泡到猴年马月。】
月临知道再说下去,脾气总是阴晴不定的心魔怕是真的要恼火闭目不理人了,他隐下唇边的笑意,认真道:【请讲。】
【简单。】渊澜回答,【本座辅助你修炼,我提炼精纯的魔气,再将其转化成你能吸收的仙元,渡入你丹田。】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你自己调息快十倍不止。】
月临眉头紧锁。
他听明白了渊澜的意思,更也明白,这方法的核心,本质是让他间接吸收魔气修炼,虽由渊澜转化了一道用以剔除魔气的侵蚀性,只留下纯粹的能量,但其源头终究是魔气。
一旦开始,便如同在他原本只有纯净仙元的丹田里,引入了一条源自魔域的暗流,风险不言而喻。
稍有不慎,或是渊澜存了别的心思,都可能诱使月临道心偏移,堕入魔道。
【如何?】渊澜觉得月临太磨叽,催促着挤了挤光团。
沉默在偏殿中蔓延了片刻,只剩下浅淡的鼻息声,月临感受到心魔在自己的识海中不耐烦地鼓动的动静,思忖片刻後,摇头。
【多谢。】
月临的道谢真心实意,不论心魔提出此法的目的为何,总归是提供了帮助,但他难以接受:【然此道终究涉魔,隐患难测,恕难采纳。】
即使渊澜此刻似乎并无恶意,他也无法轻易将自身恢复的关键,寄托在心魔提供的涉及魔道的方法上。
这风险,他不敢冒,也不能冒。
对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渊澜难得伸出援手却被拒绝,格外不爽:【朽木不可雕也,捷径摆在眼前你偏要去踩荆棘泥沼,愚不可及!】
随着心魔的话音落下,紫黑色的魔气又开始狠狠挤压着淡金色的光团,痛意冲击着月临的意识,让他的脸色更添一分透明。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与寒泉水混在一起。
月临低垂眼睫,唇瓣翕动了一下,却是轻声说道:【渊澜,我疼。】
渊澜烦都烦死了,哪管他疼不疼:【本座一片好心喂了狗,你就在这冰窟窿里慢慢熬吧,日後别哭着求本座帮忙。】
发泄完怒火,翻腾的魔气骤然收敛,将月临的神魂光团推开,紫黑色的光芒迅暗下,气息沉寂,竟是真的不再理会月临,直接睡了过去。
【渊澜?】月临在识海中轻唤了一声。
毫无回应。
月临看着识海深处那团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紫黑色光团,微抿唇瓣,没再试图沟通,重新闭上双眼,沉下心神调动仙元。
道心坚定的上仙继续全神贯注地修复着伤体,只是眉宇间,终究染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自那日寒泉不欢而散後,渊澜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月临偶尔会在仙娥的传讯中,去看看那些被带回明影宫的遗孤们,更多的则是继续在寒泉与寝殿间往复,缓慢修复着伤体,
只是这进展确如心魔所说,慢如龟爬。
断裂的骨骼在仙元滋养下,只裂缝边缘隐约有愈合迹象,但十分浅淡,仿佛一触即碎。
仙元同样如此,虽不再如最初那般微渺,却也仅仅是在丹田处聚拢成一小团稀薄的光晕,距离恢复全盛时期的磅礴力量,差了十万八千里。
期间,渊澜偶会苏醒,看一眼月临的进展,发出一声充满讥诮的冷哼,或是甩过来一句刻薄的点评:
【这速度,等你好了,天魔能打上凌霄殿开庆功宴了。】
【可喜可贺,你这根筋骨好像又愈合了头发丝那麽一点?再有个百八十年,兴许就能长拢了。】
月临:【……】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如心魔的意愿行事,对方总能挑出细节来挖苦,对此无可奈何,却又好笑,宽慰心魔:“欲速则不达。”
月临的声音清冽,听不出来什麽火气。
渊澜觉得无语又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