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听见袁茗微弱且急促的呼吸,他甚至以为这人没了。
因天热,袁茗身上没有盖东西,单着一件宽大的洗旧薄衣。
还有沈焕那日撕裂的残局,说一句衣衫褴褛也不过分。
衬得袁茗露出来的腕子格外纤细瘦弱。
沈焕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他手腕上渗血的红痕,似乎想到什麽,顺着他的手摸上去,果然在肘窝摸到了冰凉的金属圈——
袁茗身上还带着枷锁。
沈焕仿佛忆起昨夜动作时铁链在耳畔摇晃撞击的清脆响声。
这人太瘦,锁扣能一直撸到肘上。
想必原来也能从手腕上摘下来,但怕被他发现,那夜就一直戴着。
沈焕没怜惜,于是锁扣硬生生在他身上磨了一夜。
沈焕料到他脚踝和腿上也有不少伤。
可是没想到那麽严重。
太医施治时沈焕沉着脸站在一旁,也不知生谁的气。
屋里的人噤若寒蝉,只有那朝生暮死的蚊子四处乱叫,叫得沈焕心中愈加烦躁。
“让内务府过来领罚!”
他想到了迁怒的人。
顺理成章地大发雷霆,骂了一通。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袁茗悠悠转醒,他尚且不适应屋里这麽亮,一时眯着眼。
“怎麽这麽多人?”他哑着声唤床边的夏竹。
夏竹还未张口。
沈焕道:“是朕!”
那熟悉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袁茗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且冰冷。
沈焕自顾自安抚他道:
“朕已经替你叫了太医,也罚了内务府那些吃干饭的人,以後再没人敢苛待你,好好养病。”
袁茗没说话,掀开眼皮看向他的侧影,神色莫辨。
沈焕又道:“以後也不必戴枷锁了。”
说着,他倾身去摸袁茗的手腕,本来是安抚的动作,袁茗却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触碰,瑟缩着躲开。
沈焕盯着他警惕且畏惧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擡步出去了。
……
处暑之热,周身之冷。
沈焕从回忆中拔出来,思绪万千。
他嫌屋里闷,便让人将门窗打开。不料风雨颇大,穿过庑廊打在窗棂上。
屋里虽燃着除湿的熏香,却还是冷湿透骨。
沈焕正想让人将门窗关上,视线穿透雨帘,看见胡永披着雨回来。
胡永在门外脱下蓑衣,擦着头发,正要去更衣,见一高大身影落在自己面前。
沈焕像是出来透气,他背着手,目光不经意落在雨幕中的某一处,问:“他这几日怎样?”
问的是谁不言而喻。
胡永擦了擦脸上的水,几乎浑身湿透,道“陛下放心吧!奴婢到的时候还碰上了太医院恰去清桐院送汤药的小童,没人敢怠慢公子。”
沈焕略放心地点点头,转身时忽地反省,一个阶下囚什麽时候值得他挂念了?
怪哉怪哉!
沈焕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