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他们没有後来
秋雨声势浩大,将落叶打入淤泥,天像塌下来一样,阴云仿佛积压已久,暴雨如注。
这样的天气没人愿意出门,袁茗更是几乎不曾下榻。
一是屋里太冷,脚触在地像踩在冰上,二是御膳房三天送两次的,他们主仆上顿不接下顿。
袁茗不怎麽用膳。
他听见夏竹送人时在门口抱怨:“太医院都能风雨无阻地送药,怎麽御膳房就不管人死活……”
袁茗疲惫至极,疼痛至极又虚弱至极。
于是喝完汤药干脆昏天黑地睡去,在梦中尚能逃避这痛楚。
夏竹洗干净碗,在屋里用火折子点燃宏德宫刚送过来的熏香。
她特意在胡公公面前埋怨御膳房,可胡永只是打着哈哈道:“大概是忙着准备陛下生辰宴。一时忘了罢。”
生辰宴还有半个月,宫里总共就两位主子,御膳房那麽多人,再忙又能忙到哪里去?
别处的饭都能送,连门外的守卫都轮流去用过饭了,单饿着他们院子里的人,
不是故意的,也是上头的人默认的。
夏竹看胡永全然没将她的话在意,心想大概是後一种可能。
前朝皇子,全天下谁都没有陛下最希望他主子死。
钝刀子割肉,哪一天公子不知不觉饿死在这院子里,怕是谁都不信,说不定到时候会对外找个说法,说公子一心求死,自己断食。
就算被发现了,也是御膳房的疏忽,怪不到皇帝身上。
夏竹冷着眼目送胡永离开,心想这些人真是歹毒。
帘外雨潺潺,秋意阑珊。
袁茗的呼吸轻轻浅浅,夏竹叹了一声,拿着药草将内室熏染了一遍。
夏竹在他的床边放了一个火盆,是刚从锅底下扒出来的热炭。
多亏了太医院的刘大人托小童雨中送炭,不然夜里可怎麽过啊。
她拨了拨炭盆,让热气更足一些。
而後蹑手蹑脚走出去,趁这会儿屋里暖和,让公子睡个好觉才是。
睡梦中的人无知无觉,因周身温暖,略略舒展开紧缩的身体。
某一刻袁茗恍惚间甚至以为回到了南地宁国。
在宁国被囚十几年,占去他大半前生,袁茗对宁国的一草一木远比对脚下的土地更熟悉。
他在梦中回到最初在宁国当质子时的那段岁月。
袁茗一开始是允许出宫的,他和宁国的皇子们一同玩耍,尽管知道身份有别,但同是孩提的他们并不会太在意尊卑长序。
三皇子宁子晏和他的关系最好。
宁子晏有什麽东西都想分享给他,什麽古玩书籍,什麽吃食游戏。
他带着袁茗穿过大半个皇都去村巷中一家小铺尝灌汤包,他们二人在窗边读书,深夜里喝着酽茶对弈,誓要分出个胜负。
他困得打瞌睡,宁子晏拿棋子点他的额头,吓唬他道:“莫睡,莫睡,你若再合眼我就偷偷吃你的棋子!”
袁茗困急,摆烂道:“吃吧吃吧,全都给你……”
话还没说完,人就趴在棋盘上睡过去,宁子晏便笑他不争气。
笑声纠缠到梦中,使人无奈又乐意。
每当月圆思乡夜,宁子晏会提着一坛酒来寻他共饮,清辉月色下握着他的手教他弹《杏花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