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未买到的,难免面露失望之色,裴清梧忙道:“且等奴家回去再制些,定会让诸位都尝到的。”
回去的路上,裴清梧买了些笺纸,在现代她练过一段时间的小楷,毛笔字尚算拿的出手,是以预备做些名片出来,再有人买的时候,随点心一同递出去,算是为自己作一波“营销”。
想着想着,她拐进一条背街僻巷,巷窄而幽深,两侧高墙夹峙,只馀一线昏黄天光。
穿过这条巷子,就是她在这个时代的家了。
等再多赚到些钱,她要把小院里里外外都收拾出来,院子里要种些菜,种些花,说不定还能养几只鸡下蛋,养只憨态可掬的狸奴解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入神间,她脚步一绊,险些摔倒,略恼怒地低头看去,原是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裙摆。
那显然是一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青筋虬蚺,但却满是鲜血,看上去可怖至极,骇得裴清梧七魄散去两破,惊叫都顾不上了。
旋即,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铁锈腥气骤然撞入鼻腔,裴清梧更是害怕,试图去抽回自己的裙角,然而那双手依旧拽着,力气大得惊人。
“救,救我……”
细微的声音传来,裴清梧身子一僵,循声望去才知,原是旁边一座高大柴垛的阴影下,蜷伏着一个身着玄色粗麻短褐少年,他衣衫破碎,浸染着大片大片血红的污迹,正倔强地伸着一只手,扯着她的裙摆。
“求求你……”
若不是他嘴唇还嗫嚅着求救,裴清梧真以为他是个死人。
她犹疑着上前,那少年听见动静,微微擡起头来,面白如金纸,额角淌下血痕模糊了眉眼,但那双眸子依旧亮得惊人,像极了濒死独狼被逼至绝境时燃起的最後两点幽绿鬼火。
道上不成文的规矩,路边的男人不能捡,轻则虐身虐心,重则嘎你全族,何况少年这副惨状,明显是被人打的,或是有仇家,或是大户人家的逃奴……
裴清梧不想惹上麻烦。
可见他渐渐失了力气,不再呼救,头往旁边一歪,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裴清梧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算了算了,谁叫姐姐心善……”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而後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将那昏迷的少年拖回了自己那方小小的院落。
关紧院门,落了闩,她才敢长长吁出一口气。
顾不上喘口气,便打来清水,剪开那件几乎被血浸透的衣服,布料粘连着皮肉,裴清梧只能用温水一点点濡湿,小心翼翼地剥离。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当衣衫褪下,露出少年单薄却伤痕累累的身躯时,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尖冰凉。
遍布鞭痕,新旧交织,有些深可见骨,皮肉翻卷处渗出浑浊的脓血,还有大片的青紫淤伤高高肿起,左臂一道狰狞的刀口斜劈而下,皮开肉绽,肩颈处还有烙铁留下的焦黑印记,形状模糊,却散发着皮肉焦糊的恶臭……
更别说那些密密麻麻的擦伤丶掐痕,几乎寻不到一块好皮肉。
裴清梧强压下翻涌的恶心与怜悯,拿起干净的布巾,蘸着清水,开始一点点为他擦拭,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
待脸庞的血污尽去,一张惊人秀美的容颜展露在昏黄的油灯光下。
肌肤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却难掩如玉的细腻光泽,眉眼精致如妙手丹青细细勾勒,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色极淡,微微抿着,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若非那身明显属于少年的骨架,乍一看,真会误以为是位绝色佳人。
“这般容貌……莫非……”裴清梧想起关于古代达官贵人的一些事,一股无名怒火混杂着更深的怜惜升腾起来。
顾不得欣赏这惊为天人的美色,裴清梧找出自己包袱里仅有的干净细麻布,又咬牙去竈下取了少许干净的草木灰权作简陋的止血消炎之物,刚将其轻轻敷在少年身上时——
“砰砰砰!砰砰砰!”
院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粗鲁蛮横,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那单薄的木门砸碎。
旋即,一个粗嘎的男声带着十足的戾气在门外高喊:“裴家小娘子!开门!你今日卖的那劳什子点心吃坏了人!肚子疼得打滚,快开门给个说法!”
“快开门!莫不是做贼心虚,想躲起来不成?”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加入了叫嚷。
榻上的少年似乎被这巨大的喧嚣惊扰,浓密的睫羽剧烈颤动了几下,却没能睁开眼,只是发出几声微弱痛苦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