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院落时,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在脸上,稍稍驱散了些许混沌。
裴清梧微微睁眼,看见少年紧绷的下颌线和清晰凸起的喉结。
他走得极稳,小心翼翼地避让着脚下的路,生怕颠簸到她。
进了卧房,顾恒将她小心地安置在床沿坐下。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柔和,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暖意。
墙上贴着郑攸宁白日里挂上的新画,借着灯光,隐约可见是幅寓意吉祥的麻姑献寿图。
“东家稍坐,我去打些热水来。”
顾恒的声音有些低哑,不等裴清梧回应,便转身快步出去了。
裴清梧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环顾这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今日显然被精心布置过,窗明几净,妆台上还插着一支新折的桂花,满室暗香浮动。
她的目光落在枕边,那里妥善安放着她方才收到的各色礼物,包括顾恒送的那幅裱好的小像。
银质的边框,在昏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不一会儿,顾恒端着一盆温水回来了,臂弯上还搭着一块干净的棉帕。
他将水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浸湿了帕子,拧得半干,动作略显局促。
“东家,擦把脸会舒服些。”
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动作。
裴清梧擡眼看他。
少年站在灯影里,眉眼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还带着未散尽的红晕,不知是酒意未消,还是别的缘故。
她心里觉得有趣,又有些莫名的柔软,便故意懒洋洋地靠在床柱上,带着醉意软声道:“没力气了……阿恒帮帮我?”
顾恒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擡眼飞快地瞥了裴清梧一眼。
见她眼波流转,双颊绯红,平日里清亮狡黠的眸子里此刻氤氲着一层迷离的水光,比盛装时更添了几分娇慵媚态。
他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慢慢走上前,在裴清梧身前微微蹲下身,与她平视。
然後,他擡起拿着湿帕子的手,动作极其轻柔地,为她擦拭额头和脸颊。
微凉的湿意驱散了酒後的燥热,十分舒服。
裴清梧满足地喟叹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任由他伺候。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帕子擦过她的眉骨和鼻梁,最後是嘴唇……
他的指尖隔着棉帕,偶尔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丶麻痒的触感。
裴清梧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也能听到他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逐渐升温的无声暧昧。
她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在他擦拭她唇角时,故意微微张开了唇,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持帕的手指。
顾恒的手猛地一颤,帕子险些脱手。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收回了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红色。
裴清梧睁开眼,正好捕捉到他慌乱无措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视线不经意下落,定格在他收回的手上。
借着灯光,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有着好几道细小的丶新鲜的划伤,有些还微微渗着血丝。
笑声戛然而止。
裴清梧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她猛地坐直身体,一把抓住了顾恒想要藏到身後的手。
“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