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洲亦在一旁抱拳,甲胄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裴清梧与顾恒连忙还礼。
“殿下丶崔将军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愿诸位前路平安,早日抵达灵武。”
分别後,两拨人朝着同一方向,却因身份与速度不同,很快便拉开了距离。
裴清梧和顾恒驾着马车,沿着官道继续前行,越靠近灵武,越能感受到战争带来的紧张气氛。
流民明显增多,拖家带口,面容凄惶,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
道路上,不时有快马加鞭的信使或小股部队疾驰而过,卷起阵阵烟尘。
临近城门,盘查变得异常森严。
守城的兵士数量增加了数倍,个个手持长戟,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排队等候入城的队伍缓慢前行,不时有盘问声丶呵斥声传来。
轮到裴清梧他们时,兵士仔细查验了他们的路引,又翻看了马车内的物品,见确是寻常百姓,携带的也是些生活物资,并无违禁之物,这才挥挥手放行,还不忘严厉叮嘱:“城内严禁滋事,若有可疑人等,需立即报官!”
“多谢军爷,我们晓得了。”裴清梧低声应道,与顾恒交换了一个庆幸的眼神。
踏入灵武城内,与沿途混乱截然不同的,却又同样沉重的氛围扑面而来。
这里虽暂时远离战火,获得了喘息之机,但战争的阴影如同无形的网,笼罩在每一寸空间。
街道上的行人大多步履匆匆,面色凝重,少有笑容,沿街的店铺虽然大多还开着,但顾客稀疏,许多货架也显得空荡了不少。
随处可见从战区逃难而来的流民,他们或蜷缩在墙角,或茫然地站在街边,眼神空洞。
物价飞涨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一斗米丶一尺布的价格都变得令人咋舌,恐慌在无声地蔓延。
裴清梧无心细看这城内的景象,当务之急是找到茜桃他们。
她按照记忆中信上的地址,几经打听丶辨认,终于在西城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前停下脚步。
青砖围墙,黑漆木门,门环略显陈旧,但整体看来是户正经人家,在这乱世中能找到这样的落脚点,茜桃他们定然费了不少心思。
“应该就是这里了。”裴清梧喃喃自语,又反复对照了脑海中的地址,确认无误後,才擡手叩响了门环。
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院内很快传来脚步声,一个带着警惕的女声问道:“谁啊?”
正是茜桃的声音。
“是我,清梧。”裴清梧连忙应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门内沉默了一瞬,随即是门栓被快速拉开的声响。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露出茜桃那张明显清减了的脸庞。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确实是熟悉的裴清梧和顾恒,先是一愣,眼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
随即,惊喜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冲散了她脸上的所有阴霾。
“东家!阿恒!你们可算到了!”茜桃的声音猛地拔高,一把将门完全拉开,侧身急急让两人进来,同时扭头朝着院内,几乎是喊了出来:“银岚!五娘!小意!芳华!白芷!快!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是东家和阿恒!他们平安到了!”
院内顿时响起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衆人一下子涌到院门口,将裴清梧和顾恒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候着,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劫後馀生的激动。
“东家,你们路上没遇到什麽事吧?”
“阿恒看着好像瘦了些……”
“我们都担心死了!天天算着日子,就怕你们……”
“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裴清梧被这浓浓的关切包围着,一路上的艰辛都被冲淡了,环视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虽然个个面带风霜,眼神中藏着未散的惊悸,但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一直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是实实在在地落回了原地。
“好了好了,我们都好好的,没事了。”裴清梧努力平复着情绪,轻轻拍了拍离她最近的于意和季芳华的手背:“看到你们都平安,我就放心了。”
激动过後,衆人簇拥着裴清梧和顾恒走进屋内。
稍微安顿下来,喝了口热水缓过气,裴清梧便详细问起茜桃他们这一路的情况。
茜桃拍了拍胸口,心有馀悸,又带着几分庆幸地开始讲述:“我们这一路,说起来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多亏了东家之前安排得妥当,雇的那几个镖局的镖师都是经验丰富丶尽心尽责的老手,一路上都挑着相对安全的路走,尽量避开流民大军和可能有乱兵的地方,晚上也寻可靠的旅店或者村庄借宿,倒是没吃多少太大的苦头。”
说着,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懊恼:“就是丶就是三天前,眼看着快到灵武城了,我们在一个市集补充干粮,人多手杂,五娘清点财物时,发现有两个装了不少钱的包裹,不知道什麽时候被人摸走了,真是防不胜防!幸好发现得早,未伤到人,我们贴身藏着的和大头的钱财,也都还在。”
五娘在一旁补充道:“是啊,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赶紧离开了那里。幸好灵武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