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椒房梦碎
西南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传入紫禁城时,韦美人正在试穿新做的凤凰袍。明黄的缎面上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针脚细密,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她让内务府偷偷做的,只等皇帝晋她为皇贵妃,便能名正言顺地穿上。
“美人,陛下有旨,西南大捷,韦将军居功至伟,特晋您为贵妃,赐金册金宝!”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殿门,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气。
韦贵妃猛地转身,凤袍的裙摆扫过妆台,将一支玉簪扫落在地。“只是贵妃?”她脸上的笑意僵住,“本宫父亲平定西南,立下不世之功,难道还不够封皇贵妃吗?”
太监被问得一愣,嗫嚅道:“陛下说……皇贵妃位同副後,需得慎重。待韦将军班师回朝,再议不迟。”
“再议?”韦贵妃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妆凳,“本宫看他是心里还惦记着武绮思那个贱人!”
她虽不满,却也知道此刻不宜发作。几日後的赏花宴上,韦贵妃穿着一身正红色宫装,头上簪着赤金点翠步摇,径直走到皇後身边,笑道:“皇後娘娘这凤钗倒是别致,只是样式旧了些。臣妾新得一支东珠凤钗,比这个气派多了,改日送您一支?”
这话明着是送礼,实则是嘲讽皇後失宠,连首饰都赶不上她。皇後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多谢贵妃美意,只是本宫用惯了旧物,怕是无福消受。”
韦贵妃见她示弱,更是得意,又说了几句僭越的话,才施施然离去。看着她张扬的背影,皇後眼底闪过一丝冷厉。韦氏一族权势滔天,皇帝又一味纵容,若再不反击,这後位迟早要被韦贵妃夺去。
散宴後,皇後让人将一套早已备好的皇贵妃服制送到闲月阁,传话道:“贵妃娘娘德容兼备,这服制早该给您了。只是陛下尚未下旨,先让您过目。”
韦贵妃看着那套绣着日月山河的服制,心跳瞬间加速。她果然没猜错,皇後也怕了她!她想也没想,便让人收下,当晚就穿着这套服制,在园中赏月,故意让来往的宫女太监看见。
消息传到养心殿时,皇帝正与武绮思看西南送来的舆图。听闻韦贵妃私穿皇贵妃服制,他猛地将舆图拍在案上:“放肆!她真当这後宫是韦家的不成?”
武绮思放下茶盏,轻声道:“陛下息怒。韦贵妃许是一时高兴过了头,并非有意僭越。”
“高兴过了头?”皇帝冷笑,“韦圆成在朝中大兴土木,挪用国库修建将军府,她在後宫也不安分,这对父女,是想把朕的江山都搬回韦家吗?”
原来,韦圆成自恃平定西南有功,不仅在朝中压制文官,更是借着夫人病重的由头,将太医院的御医全都请回了府中,连皇後深夜头风发作,都找不到一个太医诊治。此事早已引得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只是皇帝一直隐忍未发。
次日早朝,御史台的奏折堆积如山,个个都在弹劾韦圆成骄横跋扈。皇帝却只是淡淡道:“韦将军劳苦功高,修建将军府也是应当。至于御医之事,许是误会,韦夫人病重,多请几位太医照看,也合情理。”
这般宽纵,让韦圆成更加有恃无恐。他甚至在朝堂上公开打压武士彠,说他出身寒微,不配与功臣同列,气得武士彠当场辞官,却被皇帝挽留。
芳林殿的烛火亮到深夜。武绮思捧着一卷《左传》,翻到《郑伯克段于鄢》那一页,轻声念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皇帝坐在一旁批阅奏折,闻言擡眼:“你在说谁?”
“臣妾只是随口念念。”武绮思合上书,“只是觉得,太强盛的势力,若不加以约束,迟早会反噬自身。”
皇帝放下朱笔,沉默良久,才道:“你说得对。只是韦家军手握重兵,眼下还不能动。”
他的话里,已有了几分松动。武绮思知道,时机快到了。
而韦贵妃还在做着皇贵妃的美梦。她换上最华贵的宫装,坐在殿里等候传召,以为皇帝定会在今日下旨晋封。可等来的,却是太监冷冰冰的传话:“陛下说,贵妃近日劳苦,着令闭门静养,无需每日请安。”
韦贵妃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她这才明白,自己太过心急,私穿皇贵妃服制的事,终究是惹恼了皇帝。所谓的闭门静养,不过是变相的禁足。
坤宁殿里,皇後正看着窗外的夹竹桃。那花娇艳欲滴,却含着剧毒。她对身边的宫女道:“去请宁婕妤来。”
宁婕妤是三皇子的生母,性子素来温和,只因不得宠,在宫中一直默默无闻。她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给三皇子做的小衣裳。
“妹妹可知,慧昭仪腹中的孩子,若是皇子,将来很可能继承大统?”皇後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她微微收紧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