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峰险宫深
凌云峰的夜,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武绮思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刚要睡着,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喵呜一声厉叫,紧接着是青禾的惊呼声。
“小主!有猫!”
武绮思猛地坐起身,浑身汗毛倒竖。她自幼怕猫,尤其是这深山里的野猫,眼神幽绿,叫声凄厉,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几只野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正扒着窗棂往里看,爪子在木头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青锁抄起扫帚想赶,却被野猫猛地一扑,吓得摔在地上。就在这时,门被推开,顺婕妤带着阿晋举着火把进来,火光将野猫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狰狞。
“阿晋,快赶走它们!”顺婕妤喊道。
阿晋挥舞着木棍,野猫们喵地叫着逃窜,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武绮思捂着胸口,还在不住地发抖,顺婕妤走上前,递给她一杯热水:“别怕,都走了。”
“姐姐怎麽来了?”武绮思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顺婕妤叹了口气,“这凌云峰荒僻,野猫野狗多,我让阿晋多留几个火把,晚上能安生些。”
武绮思看着跳动的火光,心中却升起更深的寒意。这野猫来得蹊跷,倒像是有人故意引来的。她攥紧了拳头,看来萧巧蕊和杨昭仪,是真的容不下她了。
而此时的紫禁城,萧巧蕊正春风得意。武绮思被赶到凌云峰,杨昭仪是个空有美貌却无城府的草包,後宫之中,再无人能与她抗衡。她日日往养心殿跑,变着法地讨皇帝欢心,今日献上西域的舞姬,明日摆上江南的宴饮,把皇帝哄得晕头转向。
这日,皇帝在披香殿留宿,夜半时分却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嘴里胡话不断。李德全吓得连忙传太医,消息传到慈宁宫,太後勃然大怒。
“一群狐媚子!看看把皇上折腾成什麽样了!”太後拄着拐杖,气得手都在抖。
萧巧蕊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太後饶命!臣妾……臣妾不知陛下会如此……”
太後本想发作,却忽然想起今日是武绮思的生辰,眉头微蹙。若萧巧蕊真想加害皇帝,断不会选在这个日子。
当年皇帝与武绮思情浓时,每逢她生辰都要大肆庆祝,今日出事,反倒不像萧巧蕊的手笔。
“罢了。”太後挥挥手,“皇上病着,你也别在这里碍眼。还有杨昭容,都不许去养心殿侍疾,好好在自己宫里反省!”
萧巧蕊暗自松了口气,连忙磕头谢恩。她知道,这次是侥幸,往後行事,还需更谨慎些。
养心殿内,顺婕妤奉旨前来侍疾。她坐在床边,为皇帝擦着额头的冷汗,忽然听到皇帝喃喃道:“思思……思思……”
那是武绮思的小名,只有在私下里,皇帝才会这样叫她。顺婕妤心中一动,刚想细听,却见太後扶着宫女走进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自己的咳喘病也犯了,却还是强撑着来看皇帝。
“皇上怎麽样了?”太後问道。
“还在烧着,一直喊着……喊着慧贵妃的名字。”顺婕妤低声道。
太後愣住了,看着皇帝痛苦的睡颜,忽然叹了口气。她一直以为皇帝对武绮思只有利用,却没想到病到深处,念着的还是这个名字。这深宫之中,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一个情字。她忧心忡忡地看着皇帝,只觉得这江山,怕是要起波澜了。
而在偏僻的景阳宫,宁婕妤正偷偷探望三皇子弘时。弘时已经长成半大的少年,眉眼间带着与皇帝相似的锐利。
“母妃,父皇病了,是不是意味着……”弘时的声音压得很低,眼中却闪烁着野心。
宁婕妤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满是期待:“你要好好表现,让朝臣们看看,你比四皇子更适合继承大统。等你当了皇帝,母妃就是皇太後,到时候谁也不敢再欺负我们母子。”
弘时重重点头:“儿子知道了!”
两人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早已被皇後安插的人听了去。坤宁宫的偏殿里,皇後听着太监的回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年,她明里暗里用了多少手段,才让後宫的皇嗣所剩无几,又悄悄扶持弘时,为的就是这一天。只要弘时能登基,她就能成为唯一的皇太後,将这後宫乃至前朝的权柄,牢牢握在手中。
“继续盯着宁婕妤,别让她坏了我的事。”皇後对身边的剪秋道。
皇帝的病拖了半月才好。病愈後,他看着後宫那些嫔妃,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萧巧蕊的殷勤,杨昭仪的娇媚,都像是隔着一层纱,再也勾不起他的兴致。这日天气晴好,他带着李德全去圆明园散心。
百骏园里,一匹烈马正在发狂,几个驯马师都制服不了。忽然,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翻身上马,手中长鞭一扬,动作干脆利落。烈马被她驯得服服帖帖,她勒住缰绳,回头看向皇帝,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倒带着几分桀骜。
“好!”皇帝拍掌叫好,“你叫什麽名字?”
“回陛下,奴婢燕澜。”女子翻身下马,动作飒爽,像极了当年初入宫时,敢在御花园里驯野马的杨婕妤。
皇帝心中一动,看着她明艳的脸,忽然笑道:“你很不错,就留在宫里吧,封你为御女,住到玉润堂去。”
燕澜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被皇帝看中。当年她身患重病,差点死在街头,是顺婕妤救了她,还送她来圆明园学驯马,本想安稳度日,却没想还是逃不开这深宫牢笼。
消息传到凌云峰,顺婕妤正在给武绮思送药,听到後手中的药碗差点摔了。“燕澜……她怎麽会……”
武绮思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轻声道:“姐姐认识她?”
“她是我几年前救的一个孤女,性子烈,最不喜欢被束缚。”顺婕妤叹了口气,“被皇上看中,对她来说,怕是祸不是福。”
武绮思沉默不语。她太清楚这深宫的滋味了,再烈的性子,进来了也会被磨平棱角,甚至粉身碎骨。燕澜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当年的影子,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要逃离的决心。
而紫禁城的玉润堂里,燕澜坐在冰冷的床榻上,看着满室的华丽,眼中却满是绝望。她拿起桌上的剪刀,对着自己的头发就要剪下去,却被赶来的顺婕妤拦住。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麽?”
“娘娘救我!我不想待在这里!”燕澜哭喊道,“我宁愿回百骏园驯马,也不想做这笼中的鸟!”
顺婕妤看着她,眼中满是同情,却只能无奈地摇头:“入了这宫,就由不得你了。好好活着,比什麽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