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孕劫暗谋
养心殿的龙涎香混着一丝火药味,皇帝将那首鸳鸯诗拍在武绮思面前,金箔洒金的诗笺边角卷起,像只受伤的蝶。“妍才人是你力荐入宫的,如今出了这等丑事,你说,你脱得了干系吗?”
武绮思屈膝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凤袍曳地,却不显半分狼狈:“臣妾荐人失察,愿领责罚。只是慎王年少糊涂,妍才人虽有错,却也罪不至……”
“住口!”皇帝打断她,眼中怒意未消,却掩不住一丝复杂,“朕的儿子与朕的妃嫔茍且,传出去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你让朕如何法办?杀了他?还是废了他?”
武绮思默然。她知道,皇帝看似迁怒于她,实则是左右为难。
既不能严惩皇子,又需平息朝野议论,收回她的六宫之权,便是最体面的做法。
“皇後武氏,管束後宫不力,着暂卸六宫事,闭门思过。”皇帝的声音冷硬,却在她叩首时,指尖轻轻颤了颤。
退下时,李德全悄悄塞给她一个暖炉,低声道:“陛下说,天凉了,娘娘仔细身子。”武绮思握着温热的炉壁,心中了然。
这冷落,是做给外人看的,好让她避开这波风口浪尖。
慎王府内,李弘时刚被皇帝一巴掌掴在脸上,半边脸颊红肿如桃。“你这逆子!”皇帝指着他的鼻子,“若不是看在你母後的面子,朕今日就废了你!你可知那妍才人被杖责贬黜,都是因你而起?”
李弘时捂着脸,泪水混着屈辱滚落:“儿臣知错……”
“知错?”皇帝冷笑,“朕看你是心怀不轨!竟敢觊觎父皇的妃嫔,往後谁还敢信你?”这番斥责,彻底将三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印象打入谷底。
消息传到和昭仪耳中,她正对着铜镜卸钗,闻言手一抖,金簪掉在地上。“竟连累了皇後……”她原是想借妍才人之事先扳倒异己,没料到会烧到武绮思身上,心中又悔又愧,连夜命人送去一匣上好的人参,却连麟德殿的门都没进去。
偏在这时,温太医诊脉後,对着武绮思欲言又止。“娘娘,您……又有孕了。”他捧着脉案,声音发颤,“只是娘娘多年体虚,这胎……怕是难保住。”
武绮思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难保住?那便让它保不住得更有价值些。她看向青锁:“去告诉敦皇贵妃与顺贵妃,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请她们来中宫一叙。”
两位贵妃赶来时,见武绮思脸色苍白地倚在榻上,忙问安。“如今本宫被卸了权,怕是要连累你们了。”武绮思轻声道。
顺贵妃握住她的手:“娘娘说的哪里话,咱们同气连枝。”她忽然叹了口气,“说起这後宫风波,倒让臣妾想起纯贵妃了。当年她也是怀了孕,却被人暗害,一尸两命,到死都没查出是谁下的手。”
这话刚落,窗外传来孩童的轻笑,竟是□□躲在廊下。和昭仪不知何时也来了,正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道:“听到了吗?无论何时,都要护着你母後,别让旁人欺负了去。”
武绮思望着窗外那对母女,眸色深沉。和昭仪虽有错,却始终心向自己,这份情,她记下了。
先帝寿辰将至,武绮思特意召来慎王:“你需在祭典上好好表现,为先帝诵经祈福,让陛下看看你的孝心。”
李弘时依言行事,果然引得皇帝赞了句孺子可教。可转头就有太监回报,说慎王近日常与几位前朝大臣往来,甚至在府中设宴。皇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他倒是急着结党。”原本打算派皇子去景陵祭祀先帝的事,也就此按下不提。
这日,皇帝突然驾临中宫,带来一支西藏进贡的红珊瑚,高一尺有馀,色泽如血。“听说你又有孕了?”他将珊瑚摆在案上,“这物件喜庆,给你安胎。”
武绮思抚着小腹,笑道:“劳陛下挂心,这孩子倒是活泼,时常踢臣妾呢。”她话锋一转,“只是臣妾总不安心,想请敦皇贵妃丶顺贵妃她们来为孩子祈福,不知陛下允否?”
皇帝颔首:“准了。多些人热闹,也能让你宽心。”
旨意传出,那些与皇後不睦的妃嫔顿时犯了难。林才人丶祺美人等人本想告病避嫌,却不料皇帝亲自派人来请,言辞恳切:“皇後怀着龙胎,你们当姐妹的,怎好不去贺喜?”
无奈之下,衆人只得硬着头皮赶往麟德殿。殿内早已备下福袋,里面装着五谷杂粮与平安符。武绮思端坐在上,看着衆人到齐,轻声道:“今日劳烦各位姐妹,随本宫一同将福袋挂在殿角的菩提树上,求个平安。”
她悄悄饮下青锁递来的汤药,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敦皇贵妃与顺贵妃走在最前,林才人丶祺美人等人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觉得新奇,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手里还攥着个小小的福袋。
武绮思望着那串缓缓移动的人影,指尖在袖中掐出深深的月牙。这场戏,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