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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血色菩提（第1页）

第七十章血色菩提

麟德殿的菩提树枝桠上，福袋串串垂落，像挂满了细碎的灯笼。敦皇贵妃与顺贵妃刚将最後一个福袋系好，便听武绮思轻声道：“两位姐姐先去偏殿歇息，本宫与妹妹们再说几句话。”

两人虽觉有异，却也依言退下。殿内顿时只剩武绮思与祺美人丶林才人丶苏才人等几位素来不睦的妃嫔，还有蹦跳着捡落在地上福袋流苏的□□。

“皇後娘娘，祈福已毕，臣妾等……”祺美人正想告退，却被武绮思打断。

“祺妹妹急什麽？”武绮思扶着腰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方才挂福袋时，妹妹似是对本宫颇有不满？”

祺美人脸色一沉：“娘娘说笑了，臣妾不敢。”

“不敢？”武绮思步步逼近，“那你方才为何瞪本宫？是觉得本宫不配统领六宫，还是觉得本宫腹中孩儿碍了你的眼？”

“皇後娘娘胡言乱语！”祺美人被戳中心事，顿时怒了，“你自己失了权，还想拿我们撒气不成？”

“撒气？”武绮思冷笑，伸手就要去推她，“本宫今日便让你知道，谁是这後宫的主子！”

祺美人下意识一躲，反手便推了回去：“皇後娘娘别碰臣妾！”

这一推本不重，武绮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後倒去，後腰重重撞在供桌角上。“啊——”她凄厉地喊了一声，裙摆下瞬间洇开刺目的红。

“娘娘！”青锁尖叫着扑上前。

□□吓得脸色惨白，躲在柱子後，眼睁睁看着武绮思蜷缩在地，冷汗浸透了凤袍。

温太医赶来时，诊脉的手指都在发抖，半晌才跪地回禀：“陛下！皇後娘娘……娘娘小産了！胎气大动，是腹部受了大力撞击所致！”

皇帝赶到时，殿内已是一片哭嚎。武绮思躺在榻上，气若游丝，指着祺美人：“是她……是她推臣妾……”

“不是臣妾！”祺美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後退，“是皇後娘娘自己摔倒的！臣妾没有推她！”

顺贵妃不知何时已折回，此刻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臣妾虽先走了，却远远看见祺美人与娘娘争执，似是动了手。”

皇帝的目光如刀般刮过祺美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明鉴！”祺美人跪在地上，泪水直流，“臣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皇後娘娘腹中的龙胎下手啊！这分明是皇後娘娘陷害臣妾，就像前朝妲己陷害忠良！”

“放肆！”皇帝怒喝，“竟敢自比妲己，诅咒中宫！”

就在这时，□□突然从柱子後跑出来，抱住皇帝的腿哭道：“父皇！儿臣看见了！是那个坏娘娘推了母後！母後流了好多血！”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皇帝看着女儿含泪的眼睛，再看看榻上气息奄奄的武绮思，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将祺美人打入冷宫思过！彻查此事，凡牵涉者，一律严惩！”

祺美人被拖走时，还在嘶吼：“武绮思！你不得好死！”

这场风波後，皇帝的猜忌心愈发重了。朝臣们频频上奏请立太子，提及最多的便是四皇子恒王与三皇子慎王。慎王李弘时近来在朝中结交了不少大臣，甚至有御史公开称赞他仁厚可托，这让皇帝愈发反感。

“他这是急着做太子了？”皇帝将奏折扔在地上，对李德全道，“去告诉慎王，安分守己些！”

可慎王似是被猪油蒙了心，竟在一次家宴上，受恒王无意点拨，向皇帝进言：“父皇，皇叔们被幽禁多年，如今国泰民安，不如放他们出来颐养天年，也显父皇仁德。”

这话彻底点燃了皇帝的怒火。他猛地一拍桌案，酒盏摔在地上：“你敢教朕做事？！”他指着慎王，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结交朝臣，拉拢宗室，就是为了觊觎太子之位，觊觎这江山！”

“儿臣没有！”慎王慌忙跪地。

“没有？”皇帝冷笑，“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朕的儿子！”他当即下旨，“撤去李弘时黄带子，过继给齐亲王为子，交由齐亲王约束养赡，永世不得入宫！”

一道旨意，断了父子情分。麟德殿内，武绮思听闻消息，只是望着窗外凋零的菩提叶，轻轻叹了口气：“扶不起的阿斗。”她本想借他制衡恒王，却没料到他如此沉不住气，反倒断了自己的後路。

而先皇後的馀党，见武绮思虽小産却根基未动，终于按捺不住。几日後的夜宴上，衆人正为恒王侧妃孟嘉浠诞子庆贺，乳母刚给小皇子李泰喂了半盏汤汁，孟嘉浠便笑着接过：“我来抱抱侄儿。”她顺手端过那碗剩下的汤汁，抿了一口。

谁也没料到，片刻後，孟嘉浠突然脸色发紫，捂住喉咙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黑血。“有毒！”温太医赶来时，她早已没了气息，只留下刚被赐名元澈的襁褓婴儿。

恒王抱着孟嘉浠冰冷的尸体，眼中血丝密布，却死死咬着牙没哭出声。皇帝震怒，下令彻查，矛头直指伺候李泰的宫人。

那碗汤汁，原是给小皇子准备的。

严刑拷打之下，几个宫人受尽酷刑，却只哭喊冤枉。直到先皇後身边的大太监被抓来，烙铁烫在他背上，才终于熬不住，嘶哑着招供：“是……是我们几个老奴不甘心，想为先皇後报仇……本想毒死皇後与小皇子，没料到……没料到误害了孟侧妃……”

案情大白，皇帝却没有半分轻松。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又看看殿内沉默的衆人，忽然觉得这满殿的繁华，都透着一股血腥气。

武绮思站在恒王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孟嘉浠的死，虽是意外，却也除去了先皇後的馀党，只是这代价，未免太沉重。

夜风吹进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情。储位之争未平，旧怨又添新仇，这深宫的血色，似乎永远也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