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在青果惊愕和悲哀的眼神中,那张船票轻飘飘的掉在了柔软的锦被上,上面还沾着主人湿漉漉的冰凉的泪水。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错。
“叮铃,叮铃”
放学的钟声响起,大家都一窝蜂地站了起来,一边聊着天,一边等着家中的车夫来接自己。
苏令徽起身将书放进提包。
“太稀奇,怎麽今天我们的小书虫不留在这加油了。”埃莉诺看见她的动作好奇的跑了过来。
“大後天可就是学业竞赛了。”
这几天,她的父亲和其他董事已经决定要将公司卖掉,价格也已经谈妥,只是因为收购的工司太多,需要的资金数额太大,张家他们需要去银行抵押筹钱。
“今晚不看书,我要到白公馆去,学校的事有眉目了。”苏令徽笑得很是开心。
“太好了。”一旁凑过来的唐新玲也激动的一拍手。
“我去问了之前工厂的女工们,她们很愿意将孩子送过来了。”
那些女工都不可置信,不要钱就能学一门手艺,天上竟然有这种馅饼能掉到他们穷苦人的身上。
要不是来的是唐家大小姐唐新玲,她们还以为又是拐子骗人的把戏。
“我已经列好了名单,将她们的身高丶体重丶年龄,识字情况和家庭情况都写好了。”她从书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摞纸张订成的册子递给苏令徽,眼含期待。
这是苏校长建议的,她说第一批学生应该找些知根知底一些,有些基础的,这样好上手,不至于出现太大的问题。
苏令徽一下子就想到唐家工厂里失去工作的几百名女工,那些女工的孩子许多都在工厂里长大,对制衣还是比较熟悉的。
她接过册子,快速的翻看了一下名单,上面大概有四五十个女孩子,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十八丶九岁。
“咦,上回你说的那个小花呢?”她有些疑惑。
“就是那个莲姨的女儿。”苏令徽对莲姨很有印象,大概是因为她很少能看到人脸上出现如此麻木的表情。
“小花啊”唐新玲沉默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道。
“她去,去做舞女去了。”
昨日,站在棚户区那两间狭小的屋子前,一脸憔悴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唐新玲恳切地对莲姨说道。
“让小花到制衣学校去上课吧。”
“不要钱,还管吃管住的。”
她自从知道了白小月要办制衣学校後,这几日就一直在棚户区里找那些她记得家中有女孩的那些女工们,脚上的小皮鞋都跑坏了一双。
推开门的莲姨犹豫了一下,她扭过脸,擦了擦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将还在里面屋子里睡觉的小花喊了出来。
小花和唐新玲一样大,今年十七岁,她昨夜陪客人跳了一夜的舞,现在还在补觉。
听见母亲的喊声,她打着困倦的哈欠,汲着拖鞋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那故作成熟的妆容还没有卸掉,因着已经过了一夜,显得很是斑驳和肮脏。
她知道了唐新玲的来意後,只是摆了摆手,勾起一抹笑说道。
“小姐,你瞧瞧这丝袜,六块大洋一双。”
“看看我嘴上的口红,这可是高卢国来的。”
“我以前哪过过这种好日子。”
“所以,还是算了吧”
她懒洋洋又轻飘飘的甜笑着,一边拒绝着唐新玲,一边用手指学着舞厅里的那些姐姐熟练地歪着头卷着头发。
“可舞女不是正道啊。”
看着面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小花,唐新玲急切地说道,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找出了一个可以说出口的理由。
“对身体不好啊。”
报纸上都叫舞女货腰女郎,意思是她们靠卖腰来卖钱,但更可怕的是,许多小舞厅的老板自己就是皮条客,明码标价,舞女不过是如今更时髦一点的长三先生罢了。
“是啊,舞女两三年就要换一茬。”小花怔了一下,明明白白地说道。
这些日子,她也见了不少姐姐的结局,再风靡一时,最後也是穷困潦倒。
她看着唐新玲关心又急切的眼神,神情恍惚了一下,开口道。
“可我去学校,我包吃包住了,身後这一家子怎麽办呢?”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靠着她做舞女的钱,一直胸闷恶心的母亲能吃上药,父亲能不再去码头最危险的地方当力工,小弟能去学一门手艺。
而她在做下那个决定时,就没有回头路了。
唐新玲咬了咬牙,实在不愿意儿时好友落到这样的地方去。
“我给你钱,你别去了,虽然不比你做舞女挣得那麽多,但能勉强顾住一家的花销。”
她每月还有唐母给的二十块大洋的零花钱,马上还有网球比赛的十块大洋的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