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应诺,支使两个内侍上前搀扶顾清嘉。
裴玄衍上前欲拦。
皇帝眉眼骤沉。
太监“哎呦”了一声,摆出了个笑模样。
“阁老,世子不过是入宫一趟,能有什么事?您何必这么不愿放手?世子能得圣心眷顾是好事,可若是您非要阻拦,触怒了圣上,那好事也成了坏事了,届时受苦的还是世子。”
裴玄衍脚步一顿。
“哪怕为了世子的前途,您也该放手才是。”太监适时又补上了一句。
顾清嘉拢紧大氅,回眸看向裴玄衍,用眼神示意他莫要担忧。
皇帝确实对她动过杀意,但他知晓师父看重自己,想迫她叛出师门,以此打击师父,想来不会轻易杀她。
她抬手示意内侍不必扶,顾自上了马车。
她刚坐定,却见皇帝掀帘而入,姿态从容,神情如覆霜雪,沉凝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隐透着压迫感。
帷幔在他身后落下,车厢内一时陷入昏暗。
顾清嘉眼眸不由微微一凝,往角落挪了挪。
皇帝眸光淡漠如水,不带情绪地掠过她,在看清她的动作时,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
他在她身侧端然落座,微阖上双眼,并无开口的意思。
桌上茶已然凉了,顾清嘉瞥了茶杯一眼。
依臣子对帝王的礼数,她该为他倒一杯热茶,但依这一位的疑心病,说不准又觉得她在玩弄手段了,因而她一瞥之下便收回了视线,当做没看见。
“怎么?渴了不会自己倒,难不成是等着朕侍奉你么?”皇帝察觉到她的视线,眼皮未抬,蓦地开口,声音透着一丝冷峭的意味。
不待顾清嘉反应,他命人停下马车,将太监唤了进来,淡声道:“你便是这般伺候的?”
都不用他眼神示意,太监便意识到桌上只有一个茶杯,忙道:“奴婢该死。”
他取来一个茶杯,先是将桌上皇帝的茶水换成新的,又倒了一杯茶奉给顾清嘉。
顾清嘉接过茶水,轻声道了句谢。
马车辘辘向前,她眼睫轻垂,头倚在车厢壁上,险些睁着眼睡着。
皇帝微侧过头,冷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眼前人身形单薄,面颊上异样的潮红消退后,脸色愈发苍白,一缕发丝垂落在耳边,细柳般飘摇无依。
她斜倚着车厢,大氅滑落些许,露出一小段脖颈。
只寸许肌肤上,便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齿印与吻痕,被遮掩住的地方只会更……
比起情事,更像是凌虐,让人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承受下来的。
他沉声道:“早日与裴卿断了关系。”
帝王沉凝的声音传入耳畔,顾清嘉微醒过神,嗓音略显喑哑:“陛下,师父待臣极好,臣不可能背弃他。”
如今裴玄衍并不在场,她的语气又这般诚恳,皇帝眉心轻蹙:“你莫不是真心觉得你师父待你好吧?”
顾清嘉心道那还能有假不成?
想让她背弃师门,得加钱。用皇位来换还差不多。
心中这般想,她语气却恭敬:“回陛下,师父的确待臣极好。”
皇帝定定看她片刻,见她神情毫不作伪,蓦然意识到一件事。
眼前人尚未及冠,未经情事,便被裴玄衍那般对待。
怕是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好是怎样的,以为做那事时本就是那般痛不欲生。
这才会说出这般天真又可怜的话。
他一时陷入沉吟。
马车驶入宫门,皇帝所居高楼位于内廷,马车轻易不得入,皇帝通行时一般也只坐步辇。今日马车却径直驶了进去,至楼前方才停下。
皇帝下了马车,吩咐左右:“先带他去沐浴更衣,再来拜见。”
宫人们恭声领命。
太监给其中一人使了个颜色,低声道:“好生伺候着。”
随后,亦步亦趋地跟上了皇帝。
顾清嘉随宫人们上了高楼,来到一间屋子,她温声道:“不必你们伺候,在外头候着便是。”
言讫,她顾自推门而入。
刚走进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眸,竟是一个宫人跟着走了进来。
她眉心轻蹙,正欲让宫人出去,却嗅到鼻尖传来一股暗香,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