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谢京山点头并未立即动身,而是将视线落到了岳无猛然收紧的拳头上。
“听到了?还不肯认罪吗?”他给了他最後一次机会。
岳无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扯了扯唇:“我只是请她吃了顿饭。”
谢京山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站起来推门走出去。
到了外面,刚才进去汇报的单眼皮警察才跟他说有几个监护人到了。
他们听到这事,要麽气得破口大骂,要麽完全不管,但在让警察该怎麽判怎麽判,坚决不会赔偿受害者的这一点上倒是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有几个在台球室里被抓住的小混混知道监护人这种反应,立马就扛不住了,盯着审讯室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将事情的原委吐了个干净。
说是岳无和那个送回去参加中考的池知凛的个人恩怨,但由于岳无长期带着他们一夥人去找人家的茬,却经常讨不到好不说,还反要挨人家的一顿打。
时间久了,就成了他们一群人和池知凛的恩怨了。
所以在岳无得知最近池知凛身边多了个小丫头,自觉找到了报复对方的好办法。
他专门选了池知凛中考的这天,想方设法把那小女孩弄到自己的地盘,既能让池知凛被迫受辱,又能故意拖着时间,让他错过下午的考试,一举两得。
至于那些小女孩馋嘴的话,都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谢京山揉了揉眉心,原本还以为他们只是太过缺乏法律常识,但没想到在其他事情上也是这麽无知。
让池知凛错过这次考试有什麽用呢?他们难道不知道他还可以复读的吗?
他往监护人们所在的会议室走着,脚步蓦地一顿,表情严肃地回头看向跟在身後的单眼皮警察:“这群孩子都没在上学吗?”
对方显然也是被问得一愣,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忽视了这个问题。
他们以为现在九年义务教育这麽普及,应该不会有家长不知道,所以就下意识地认为这群孩子是在上学的,只是因为顽劣而偷偷逃课。
现在想来,他们连最基本的上学的常识都不知道。。。。。。
“是我们疏忽了。”单眼皮警察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有时候经验会在人的脑中变成一种‘僞常识’,让人误以为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会这样做。
在普通人身上这无伤大雅,大不了就是在心里骂对方蠢,但对于警察侦办案件来说,恰恰是极为致命的一点,因为它会形成一个没人点破就很难察觉的盲区,甚至会因此错过很多重要的信息。”
到了会议室门口,谢京山按上门把手:“这次犯了错,下回就要更加注意别再犯。”
“我记住了,谢队。”
谢京山推门而入,看到监护人们的第一眼,他就大致能猜到为什麽那群孩子没去上学,而是在社会上拉帮结派地做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这些人实在是太穷了。
他们整齐地坐在会议桌的一边,一眼望过去就没有一个不是面色黑黄,瘦骨嶙峋的。
头发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洗过,灰扑扑丶油腻腻地紧贴着头皮,身上的衣服也是典型的农民工装,只是在猪肝色的桌上放了一下,就会留下一层薄灰。
他们是城市中最底层的部分,像是水泥地上的蚂蚁,永远都在为一块人们不小心遗落的面包屑而艰辛劳作。
谢京山唇瓣微抿,还没等他坐下,就有人冲过来“噗通”一声朝他跪下。
那人紧紧抓着他的裤腿,声泪俱下:“警察同志,俺只有这麽一个小子,可千万不能进去啊!”
“你先起来。受害人现在昏迷不醒,其他的监护人也还没有到,所以咱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
谢京山连忙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回去,自己也坐到了他们对面:“现在要说的是,就我们了解,这群孩子并没有依法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此言一出,监护人们纷纷露出了讪讪的神情,目光躲闪地为自己辩解。
“不是不让他去上学,实在是俺们拿不出那个钱来。”
“是啊,警察同志,如果那小子读书争气,俺就是卖血卖肾也要供他啊,但是丶但是。。。。。。他那个样子,不是就白白浪费钱吗?还不如多吃顿肉。”
谢京山深吸了口气,耐心解释:“你们可以向政府申请补助,或者也可以求助于社会的公益组织。
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强制规定的,而且已经尽量免除了孩子从小学到初中绝大部分的费用,用不了多少钱,但如果不这麽做,也算是一种违法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