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没错,等。”
李畴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而冷静:“朱勔这块肥肉太大,谁都想吃独食,但谁也没那个胃口一口吞下。如今朱汝楫一死,线索看似集中,实则更加凶险。让他们先去争,先去抢,先去狗咬狗。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盯紧最关键处。待到他们两败俱伤,或者露出致命破绽之时,再出手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皇城司应有的行事之道,也是……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他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看着荣安:“贸然冲在最前面的人,往往死得最快。朱汝楫就是前车之鉴。”
荣安沉默了。李畴的话,虽然冷酷,却无疑是眼下最理智、最符合生存法则的选择。她确实被急迫感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尽快打开局面,却忽略了隐藏在暗处的无数双眼睛和致命的獠牙。冲动,在这个吃人的漩涡里,是取死之道。
“可是……若是线索被他人抢先截断……”
她仍有顾虑。
“截不断。”
李畴语气笃定:“真正的核心,哪有那么容易触及?让他们先去碰碰钉子,替我们扫清些障碍,岂不更好?”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眼下,我们真正需要警惕的,不是那些明枪明箭,而是隐藏在身边的毒蛇。”
荣安目光一凝:“谁?”
李畴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杨丰。”
杨丰?
荣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近来焦虑不安、行为异常的同僚。
“他……”
她刚想说出自己的观察,李畴却抬手打断了她。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
李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很快被冷厉取代:“他的异常,并非始于今日。朱汝楫死后,他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查过他,他与朱勔在苏州的一个管事有远亲关系,也曾收受过朱家不少好处。更重要的是……”
李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我怀疑,他与朱勔转移资财之事,有所牵连,甚至可能知道‘郝账房’的一些情况。如今朱汝楫突然被杀,他恐怕是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所以……”
“所以他可能会有所行动?”
荣安接口道:“要么携密潜逃,要么……向某一方势力投诚,以求保命?”
“不错。”
李畴点头:“无论是哪一种,都会打乱目前的平衡,甚至可能让那条关键的线索彻底断掉,或者落入某一方手中。我们必须盯死他!在他做出选择之前,控制住他,或者……让他挥最后的价值。”
荣安瞬间明白了李畴的意图。
杨丰,才是影响棋局的关键。控制住他,就可能掌握主动权,甚至能以其为饵,引出更深水底的大鱼。
“我明白了。”
荣安深吸一口气,心中的躁动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那我们接下来……”
“你继续你明面上的调查,不要停,但方向可以‘偏’一些,做出急于立功却不得其法的样子,迷惑他人。”
李畴道:“杨丰这边,由我和阿修罗亲自盯着。你只需留意司内动向,若有异常,随时告知于我。”
这是明确的分工与合作。李畴展现出了他出年龄的老辣与决断。
“好。”
荣安没有犹豫,点头应下。
李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似乎包含着审视、警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意味?他没有再多言,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门外的阿修罗也随之消失。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荣安一人,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明暗不定的脸庞。
李畴的突然介入和警告,让她从之前的急切中彻底冷静下来。是啊,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里,活下去,看清局势,比盲目冲锋更重要。
狗咬狗,坐收渔利。
李畴的策略虽然冷酷,却无比正确。他会误导她吗?
那不至于,目前他们是队友,还有合作关系,但是又不像那么单纯的劝诫……
而杨丰……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荣安走到窗边,看着李畴和阿修罗身影消失的方向,目光沉静。
然后她轻轻吹熄了烛火,让房间彻底融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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