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玉佩被她抢了不还给我。”
“那都旧了,我们再打一对。”
他去蹭她的脸,不厌其烦地捏捏她的脸,“等事情结束吧。”
“事情结束……好啊,等一切结束。”
她缓缓闭上眼靠在范令璋的怀中,心中已然有了下一次见面的画面。
建武三十年七月,虞帝司马显苏醒,将长公主司马衡软禁于公主府,封赏杨氏父女。
建武三十年九月二十八,经过四个月的整顿和准备,齐军在朝阳公主陆竹峤与王将军王勉率领下与越国军队共计二十万大军从潼关联合进攻长安。
十月十三日,齐军抵达长安东,与沣河河岸列阵,卫王率领十五万虞军出兵,双方激战。
随知许剑起剑落,无数道血溅在她的身上与脸上,血顺着剑滴落在地上,渗透进大地内部。
越国骑兵从侧後突袭,与齐军双面夹击虞军,虞军重创。
褚冶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他不断厮杀,长枪上红缨鲜血淋漓,漂过沣河的河面插入士兵的喉咙。
河水隐隐浸染着血色,河岸两旁尸骨累累,断肢残骸飘浮在河面上,四周充斥着血腥气。
随知许渐渐与他厮打在一起,褚冶抱着必死的心,每一招不要命的打,亡命狂徒,纵使是她也吃不了好果子。
两人力竭声嘶,最後她一剑封喉,褚冶的长枪也穿透她的肩胛骨,只再偏离几寸便是心脏。
他跪在地上,喉咙发出嗬嗬吼声,他看向长安的方向,脑海中浮现顾清漪的身影。
“清漪……”
他要死了,她要怎麽办?谁还会护着她?
身後无数兵卒高喊他的名字,声音悲鸣长彻天空。
“大将军!”
军营之中,人人皆称他为大将军,卫王褚冶原先的官职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齐国武官最高品级,武官之首。
将军已死,军心大乱。剩馀的虞兵齐齐撤退,齐军势如破竹,一路攻至长安。
皇城台阶之上,血液满地,满宫的红墙绿瓦蒙上一层暗红色,遍地狼藉与哀鸣,随知许下令不得虐杀宫人,提剑一步步顺着路走向皇宫深处。
前方不远处士兵将人团团围住,缝隙之中一晃而过的面庞,将她的心提起。
“住手,不准伤她!”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熟悉的面庞一点点出现在她眼前,春桃挡在顾清漪的面前,视死如归。
“随家主。”
“退下,通通退下,这里我来处理。”随知许看了一眼,春桃和顾清漪的面前堆满了宫女与太监的尸首,双目惊恐而坚定,显然是为了护顾清漪而死的。
士兵们互相对视,最後还是行礼退下。
顾清漪发丝凌乱,鬓边的发饰尾部勾住发丝上,衣服皱皱巴巴,何等凄惨。
她只是觉得顾清漪会在这里,她上前一步,春桃张开双臂护在顾清漪面前。
哀求她,“大娘子,看在娘子教授你多年的份上放过她吧,娘子心脉有损,本就没有几年可活了,就让奴婢带娘子走吧,我们一定离长安远远的,绝不出现在大娘子眼前。就算奴婢求您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我没有想杀她……”随知许看向顾清漪的眼,似乎想望进她的心,她的眼太凄凉,太沧桑,她想伸手去碰,可春桃挡在她的面前,太远了。
太远了。
“你我之间,如何走到今天的地步?”
“命吧……”顾清漪撇过头,最终还是正视她的眼。
为什麽太子和阿灵偏偏是先帝的血脉?
“为什麽?”
说完顾清漪反而笑了,“可你偏偏就是。”
这里是东宫的偏殿,院中的架子上的葡萄藤粗壮蜿蜒,深秋架子上只剩下枯死的枝叶和零星几串晒干的深紫色葡萄干。
“老师……我们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会安排好一切,没有人会知道的。”
血脉像藤蔓,生长出她们最初的依恋与爱意。
後面也是藤蔓,绞杀了她的心,收紧,再收紧,将她的变得支离破碎,让爱与恨在她的心中纠缠不休。
“错了……也过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利用你对我的情,是我利用你的心,你怨我吧。”随知许放下剑走向她,“我带你去药王谷养伤,好不好?嬢嬢……阿灵带你走,好不好?”
她眼流下泪,一滴滴落在枯死的葡萄叶上,混杂着宫人的鲜血,血水交融,她的心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