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来那日后,青翡门树下被家仆偷偷挂了一贝铃,若再轮他来乘树,贝壳碰撞,家仆便可知门外有人,好及时禀告家主。
此话一落,风及起,贝铃随着她的步摇一起轻响。
风越大,声越密,谢春深袖下的拳头便捏得越紧。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整个手掌根部因用力而尽红。
陈擅隔空回了声“好!”,便翻身利落下马,扶剑往木漪那头走。
谢春深在背后唤,“你站住。”
陈擅置若罔闻。
谢春深怒大喝:“陈擅!无视我,你想过后果吗?!”
陈擅这才停了一步,呵笑:
“你装的倒挺好,还不是露出真面目了?
本将品级尚在你之上!你公然直呼本将大名,究竟谁才是无礼之人?!”
木漪见此,提裙过来迎他,谢春深这下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抽马便行至他二人之间,拦在路前。
“都给我回去!!”
寒香料峭如刀锋,木漪被这把刀在心上划出过伤,也划出过血。
她仁至义尽。
抿了抿唇,仰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存着一丝质疑与反抗,淡淡扬起唇角:
“中书监大人怎如此没有成人之好?将军凯旋归来,不该受此无礼对待,只不过是给我们一小盏茶的功夫,都不行吗?”
她嘴边那抹笑里的讥讽如镜中火苗,忽得刺痛了他,他既看见镜中自己的姿态,又看清镜上裂痕,越阻止,便越显出自己的歇斯底里和嫉妒成疯。
仿佛她已在说:“你是如此可笑。”
谢春深深吸口气,将手中马鞭攥至鞭料摩擦作响。
木漪却不依不饶,步步逼近,那马已成戒备之状,吐息低鸣,见她侵入领地,一瞬狂要扬蹄再踏。
谢春深慌乱将马撇制一边,被迫让开了道,自己也被这失衡的力度甩下了马,在马背后踉跄了一下。
木漪装作若无其事,行过一礼,“多谢中书监大人成全。”
一使眼色,让陈擅跟上自己。
谢春深看他们远去,咬牙唤道:“李瞻!”
李瞻匆忙赶来,接住了那道从天而降的马鞭。
“将马牵好,让他们都在这里等,不许逾越。”
不待李瞻说好,他已不顾秦二劝阻,将人一把推开丢给了外侍省的人,自己跨步进门,还反手合了栓。
秦二朝地上啐了一口,大骂:“醋精!”
李瞻扬手呵道:“再敢口出狂言,我按辱官法治你!”
秦二冷哼,“我不是口出狂言,这扇后门,你家大人夜半已不知走过——”
李瞻打断:
“掌嘴!”
秦二被打,哈哈大笑:“你怕了?被打了老子也还是要说!”
李瞻亲手攥了布条,命人掰开他口,将布条塞了进去,见他说不出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薄汗。
谢春深进门之后,追去二人之后,一路上部曲都在拦他,他用了武将那些人掀翻,闻讯赶来的管家见是他在狂,跑来劝说:
“大人何故如此?即便与县君置气,也没有打自己人的道理啊。”
管家对谢春深的印象仍停留在生辰宴上,他费心替木漪处置其母撒泼一举,以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伤了木漪家丁,遂大胆靠了过去,递上一盏茶:“大人息怒,跟老奴上客堂歇息吧。”
谁知谢春深打翻了茶盏,直接将管家拉了过来,驾刀上脖,对那些人冷嗤:
“谁敢拦我?”
部曲围成一片,愁云满面。这时走在前边的木漪终是停了脚步,回来拨开这些人,“中书监适可而止。”
谢春深见她回来,炸起来的毛顺了些,情绪泄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