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爱听这话。
漆白桐望着她,她是在为他可能的离开不开心吗?
心头那阵恐慌不安渐渐压下,心脏的力量感充盈起来,如果死亡能让她怀念记住他,或许也很好。
漆白桐温柔笑着,抚摸她脸颊,安抚道:“我是开玩笑的,万花蝶谷闻名天下,谷主一定会有办法治好我,我也一定会陪你很久很久。”只要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
听了这话,辜山月眉头才舒展开,小孩子似的哼了声:“就是。”
漆白桐还是笑,学着她的语气说:“对呀,就是。”
辜山月把饭碗一放:“吃饱了。”
“饱了吗,”漆白桐揽住她,手掌在她肚皮上摸摸,“看来吃饱了,饭菜很合胃口吧?”
辜山月点点头,懒懒道:“当然,这是路涯准备的。”
又从辜山月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漆白桐眉头跳了下,微微下沉。
“他也是你的徒弟,我也是你的徒弟,可他比我入门早,我是不是该叫他师兄呢?”他缓缓地问,嗓音沉缓柔和。
“嗯?”辜山月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很快给出答案,“你想叫就叫,不想叫就不叫。”
她向来随性,可漆白桐不满足于这个答案,他接着问:“我如果不叫,路涯会不会生气,觉得我没规矩?”
辜山月疑惑地思考了下:“不会吧,路涯也挺乖的。”
“……也挺乖的,”漆白桐一字一顿地重复,嗓音低低地道,“他有我乖吗?”
“他……”辜山月忽然听明白他的话,好笑地捏捏他的脸,“他和你不一样。”
“那是他乖,还是我乖?”
漆白桐少有这样不依不饶的时候,或许是今夜辜山月对他说了太多好听的话,叫他泡在蜜罐里一般甜蜜安稳,才终于露出些心底从不示人的晦暗念头。
“嗯……”辜山月眨眨眼,看他眼底掩饰不住的紧张,手指都捏得发白,她对他笑,摸摸他的头,哄小狗一般,“当然是你乖了。”
漆白桐如释重负般,肩膀一松,也露出笑意。
即便总有那麽多人围绕在她身边,总有那麽多人觊觎着她,但他到底是不同的。
路涯和他不一样,他是更乖的那个。
路涯只是一个沾乌山玉光的普通弟子而已,他才是最乖的那个。
路涯什麽都不是,只是命好先遇到辜山月,他才是辜山月亲口说乖的人。
在心底魔咒般的重复几遍,漆白桐镇定下来,笑容越发真切。
吃过饭,漆白桐收拾桌子,即便他才第一天来还算是客人,辜山月丝毫没有把他当做客人的意识,翘着脚歪在椅子上,看他来回忙活,还指使道:“渴了。”
漆白桐给她倒好水,收拾好桌面,才有空闲好好看看这间辜山月曾生活过的屋子。
正堂里布置得很简朴,桌椅色泽一看便是久经风霜的老物件,就连辜山月正在用的茶杯都有细小的缺口。
她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念旧情的人。
辜山月也没有带他参观屋子,反而喝过茶就自己在小院里饶有兴趣地转了起来。
漆白桐起身,默默跟在她身边。
院子里有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深秋之际,桂花凋落一地,浓绿枝叶间只剩下零星小黄花,如稀疏星子。
“桂花落了,从前师姐会在桂花落之前,采桂花做花茶糕点,”辜山月鼻尖嗅了嗅,又回头对漆白桐笑,面上带着一丝怅然,“师姐的手艺比你还要好呢。”
漆白桐吸一口气,秋日微冷的空气带着桂花甜香的气息,他温声道:“让你记了这麽多年,肯定好吃极了。”
“当然。”
辜山月手指抚过竹排篱笆和角落里的竹竿,嗓音怀念。
“以前我和师姐总去後山池塘钓鱼,她坐得住,一钓就是一下午,我那会小,总是在旁边捣乱,吓跑要上鈎的鱼,但师姐从来不和我生气,她脾气特别特别好。”
漆白桐认真听着,目光落在眼前带着尘灰的两根钓竿上,突然提议:“我还从来没钓过鱼呢,明日祭拜後你若有兴致,带我去钓鱼好不好?”
“好啊,”辜山月立马应下,眼底的淡淡惆怅一扫而空,显得有些兴奋,“那要提前准备饵料,还有这鱼线也得换一条……”
漆白桐含笑听着,等她说完一大堆,他才温柔地说:“别担心,我会准备的。”
转过小院,月牙高挂,辜山月那股兴奋劲弱了些,她张口打了个呵欠:“困了。”
漆白桐道:“那去睡吧,赶了这麽多天的路,得好好休息补足精神。”
辜山月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走到一半又想起来漆白桐,回头朝他招手:“你和我睡。”
漆白桐一愣,道:“小院里没有客房吗?”
虽说他很想和辜山月黏在一起,可年轻身体的火气轻易就会撩起来,被发现之後又会被她玩弄。
他期待,但又想要藏起来,不在她面前露出那麽多狼狈。
“这是我的院子,哪有客人?”辜山月莫名,往旁边的小屋一指,“只有三间屋子三张床,师姐一张,我一张,玉儿一张,你不和我睡,难道要去睡玉儿的床?”
说完,辜山月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别让他知道就行。”不然肯定又要闹个天翻地覆。
漆白桐听得浑身恶寒,立马道:“我和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