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纸鸢君向浩渺逍遥处,自在缱缱掌控中……
晨光拂晓,被黑暗吞噬的光亮再度升临,王府始终没有迎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荀淑衡几度昏厥,寝殿中一片压抑的混乱。
内厢房门开了一条缝,季嬷嬷从缝里侧身挤出来,怕屋内进风房门很快合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季嬷嬷擦着脖子上的汗,脸色难看,“血出得太多了,若午时孩子还没有生下来,王妃恐有性命之忧。”
晚间谢渊来瞧过一眼,嘱咐了几句,便回了花厅与各军将领议事。
一府的人都是整夜未合眼。
陈良玉一夜之间在前庭後苑穿梭数遍,谢文珺等在堂下,眼看着她眼底的乌青渐渐变浓。
谢文珺:“多请些稳婆和大夫过来,务必保王妃性命无虞!”
季嬷嬷道:“回长公主,回将军,最好的接生圣手和大夫一早便请来府上住下了,如今都在这里。妇人産子,心劲儿得顺,王妃心绪大乱,又折腾一夜,人没力气了,也不愿意使劲儿,这可怎麽好啊?”
最好的稳婆也只懂接生,却没有真正能救人治病的本领,大夫又都是外男,只能候在寝外问话。荀淑衡神志模糊,只能问里头的稳婆婢子,几位大夫怕断错了症,不敢贸然用药,只抓了几副温和的方子熬着。
陈良玉盯紧房门,日上三竿,荀淑衡的声音越来越小,已几近无声。她略懂些治外伤的医理,也能自己辨药草,可也仅仅会在血渍呼啦的战场上包扎止血,在这派不上用场。
几位大夫在门外左右候着,不停地询问,问一句,不久屋里头便有稳婆逐一答话。她随即道:“请大夫入内诊治!”
“可不敢!”
“都什麽时候了还只顾男女大防?有什麽比人命更重要?”
“不如请女医去里头瞧瞧?”
谁在说话?
陈良玉蓦地一回头,眼皮一擡,好像在问你怎麽会在这儿?
卜娉儿无辜地睁着眼,她昨日收摊後戌时二刻才找到慎王府,想回禀募女兵之事,陈良玉道:“稍後再说。”便把她抛诸脑後了。
她昨夜跟着陈良玉前院後院地来回奔波,跟班一样如影随形,可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位忙昏头的大贵人竟完全遗忘了她的存在,尽然没顾上看一眼跟在身後一夜的是人是鬼。
“女医?”陈良玉道:“梁溪城倒是有一位,可现在去请也来不及了。”
卜娉儿道:“巧了,正有一位。”
一抹黑影行过垂花门,陈良玉远远便认出那一袭黑衣,她刚被王府的嬷子们搜过身,面纱还没来得及裹好。
“是她?”谢文珺道。
谢文珺时至今日才看清她的另一半脸,黯淡的红,夹杂着几丝近乎白色的痕迹,如同一条赤白相间的怪蟒盘踞在额头与脸颊上。
朱影将要见礼,认清眼前两名女子的t脸顿然一愕,“是你们?”
陈良玉迅速擡起右手,指引向内厢房,“快请!”
朱影裹好纱巾一头扎进寝殿,指腹在荀淑衡的脉搏上探了探,扒开眼皮各瞧上一眼,铺开银针。
几针扎下去,荀淑衡青紫的唇色开始淡去,慢慢浮现嫣红。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鸣,稳婆们兴奋地叫嚷,“生了,生了!”
欢呼声很快沉寂。
谢文珺也觉出不对劲,倏地站起,“怎麽没有哭声?”
孩子没有哭声。
陈良玉的心跟着一提,顾不得大夫阻拦,推开门与谢文珺一同进了内厢房。
陈良玉:“阿衡。”
谢文珺:“皇嫂。”
荀淑衡躺在那里,鬓发湿透,身上还扎着银针,熠熠泛光。
床前跪着一群吓白了脸的丫鬟婆子。
“孩子不足月,生得太久,不一定活得成。”
朱影一手倒拎着孩子稚弱的脚,拍打揉搓一阵子,挥手将妆台上的东西扫落,金钗华盛散了一地。她夺过丫鬟手里干净的布帛,盖到妆台上,将手中浑身已憋成绛紫色的幼嫩的身体放上去,噼里啪啦拍击。
孩子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荀淑衡半睁着眼,看妆台的方向,刚出生的孩子在朱影手里翻来倒去,像泥团一般任她揉捏丶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