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有几回,我觉得自己快要挺不过去了,心里竟想着,也好……那样也好。”
她虚弱不堪,有气无力地吐字。
“江宁……”
谢文珺:“皇嫂。”
“要好好赏她,孩子若是活不下来,也无需问罪于她,都是命……”
陈良玉按压着荀淑衡左手虎口,揉捏那处xue位能缓释疼痛,“昨日殿下已承继大统,这孩子生为天潢贵胄,福寿天成,定会无恙。”
荀淑衡疲惫到了极点,听到这话,也没流露出丝毫欢悦的神情。
朱影俯下身,从孩子口鼻中吸出一些黏液,吐在丫鬟举来的铜盆中,取来两枚银针扎在孩子虎口,又在脚心拍打数十下。
终于紧攥的拳缓缓打开,小手在空气中胡乱抓了一下。
几声微弱的哼唧後,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划破死寂。
小厮飞快跑去前厅报喜,谢渊闻声而到。
季嬷嬷将孩子裹在襁褓里,抱到谢渊面前,“奴婢恭喜皇上喜得公主,小殿下福大命大,母女平安。”
谢渊从季嬷嬷手里接过孩子,谨小慎微地抱在怀中,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眉毛丶脸颊,轻声轻语道:“这是朕的孩子,朕有孩子了?”
他眼中满是新奇,笑着,平白冒出几分傻气。
陈良玉走出来,道:“恭喜陛下。”
屋内屋外齐声恭贺。谢渊道:“王妃如何?”
陈良玉道:“娘娘已无大碍,只是太累了,方才又昏睡了。小殿下降生得实在不易,多亏娘娘和小殿下福泽深厚。”
谢文珺不知何时站在陈良玉身後,“不如三哥给赐个封号,积福泽,自然越多越好。”
大凛公主虽身份尊贵,却不像皇子一般有自己的封地。可话说回来,虽无封地,却依旧可以受万民供养。
封号一定,便有了食邑。
公主的封号都是及笄出嫁之时才由礼部择选拟定几个,再交由帝後定夺,惠贤皇後诞下谢文珺时,宣元帝打破常例,未经礼部,即刻定了公主的封号。江宁县是富庶的大县,常居上万户人口,宣元帝以地名赐封,许她食邑万户,後来德妃屡次作梗,万户食邑便作罢,徒有一个封号。太子辅国後,谢渝做主将万户食邑还给了她。
“好。”谢渊想了想,道:“那便赐封号‘柔嘉’。这孩子长得像她母亲,希望日後品性也如她母亲一般,温柔敦厚,嘉言懿行,可好?”
谢文珺道:“自然好。”
谢渊将孩子还给季嬷嬷,叮嘱道:“照顾好王妃和小殿下,都去领赏吧!”正往外走,忽然想到什麽,他往旁边一招手,“行谦,把画拿来。”
陈滦双手握着卷起的画轴,把裱好的画像递到谢文珺面前,鸢容往前一步接过去,他便又退回外院。
谢渊道:“江宁,王妃和柔嘉还望你多看顾。”
“臣妹知道。”
人群散去,内苑又变得宁静。
王府东边隔着一条河有片空旷的草场,依稀能听到小儿嬉闹,有些微风,从高墙外吹来一只断线的纸鸢。
荣隽眼疾手快自空中截下,细细翻看,确认只是一再普通不过的纸鸢,双翼绘着鹰翅,尾後粘上彩色的尾巴。
谢文珺接过去看,线断得不整齐。
“像你。”
陈良玉:“像我?”
“对,很像你。都有自己要去的天地,看似在身边,却抓不住,抓得紧了,宁愿将线挣断。”
陈良玉却道:“自己甘愿交付在别人手中的,不会断。”她头一歪,戏言道:“不然你试着抓紧些?”
谢文珺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向她。
她从袖中取出一条流云纹锦帕,低首从陈良玉侧腰的革带中穿过去,打上一个死结。
陈良玉任她动作,末了没忍住,问:“有什麽说法吗?”
腰间系帕,别是跟柳木刻簪一样是什麽鬼风俗,再闹出尴尬的乌龙。
“你就当它是风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