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许跃到底做不到对谢钧瑜说谎,很不情愿地交代了谢钧璟的去向:“当时他在,情绪很激动,这几天也是,所以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就在隔壁。”
适才小口啜饮的温水失去了润喉的效果,谢钧瑜此时说话又带着点不自觉的沙哑:“我想去看看他。”
“他丶他现在攻击性很强,小瑜……”
“没事的哥,他是我弟,从小养到大的,我有数。”
许跃不说话了。
他并不傻,有时候好糊弄是因为他知道这麽做会让谢钧瑜心情好。
小瑜心事重,对自己不想说的事情总是守口如瓶,不喜欢别人查户口似的问。许跃自认为他在对方心里没那麽高的好感度和地位,贸然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只会激起对方的反感。
但即便是谢钧瑜不说,他心里也能隐隐猜到四五分真相。
坚强与冷静一直是小瑜的灵魂底色,许跃认为,对方不可能像医生认为的那样,是有什麽精神方面的问题……
对方的惨样定是被谢钧璟逼出来的。
究竟是发生了什麽,能让谢钧璟亲手把自己的哥哥锁在家里,又逼得後者活生生拿刀子去割自己的血管呢?
这是他想不明白的事情。
现在小瑜想去见谢钧璟,意味着不可控,他本能地不希望对方去接触危险。
“许跃哥?”
谢钧瑜把许跃飘逸的思维喊了回来,後者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难得强硬——强硬也是窝窝囊囊的强硬,声音还没谢钧瑜这个病患大:“不行。”
真新鲜,许跃过去可从不会和他说这两个字。
既然对方这麽说,他当然也要把为什麽问出来。
这时候许跃又不答话了,眼神躲闪,看上去好像在生闷气,奇奇怪怪的。可是他有什麽好生气的,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又不是他。
谢钧瑜想了想,漾出几分笑意道:“是你不想让我见,还是有人说了什麽?帮我个忙嘛,谢……啊,我又说谢谢了。”
他懊恼地把话吞进去,笑容里带着几分温文尔雅的歉意:“许跃哥,你对我总是很好,我没法儿不说声谢谢。你看,我什麽事都老来麻烦你,一直当不求回报的好人很容易被欺负的,我可以为你做点什麽吗?让我为你做点什麽吧。”
他很擅长交换,就像以前和许闻逸在一起时,他要达成什麽目的,总会要给对方一点希望的甜头。
许跃又会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麽呢?
喉结上下滚动,许跃看着谢钧瑜。
青年的脸上是失血过多的苍白,白得仿佛要透明,很脆弱的小瑜,偏偏还在对他温柔地笑。光是这麽看着对方,都想把人搂到怀里,把所有风雨都为其遮蔽。
可是他好没用,让对方独自面对这麽多痛苦。过去五年懦弱,到现在也依旧没用。
站在抢救室门外那会儿,他手脚冰凉,呕吐和眩晕攻击着他的躯体,只能凭借毅力强撑着不愿挪动哪怕一步。
走廊空无一人,手术室亮着灯,许跃几乎要以为自己此生将永失所爱。
“我不要你做什麽,我……我就想要你,”许跃知道自己的嘴唇在颤抖,藏在护栏後的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攥成了坚不可摧的石头,“想要你好好活着,健康快乐地活着……小瑜,我就想看见你能高高兴兴的,不要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了,我真的丶我真的害怕。”
就这样,没别的?他可是救了自己的命欸,居然不想多要点别的什麽?谢钧瑜的眼睛眨了眨,觉得许跃实在是好得有点过分,也老实得有点过分了。
在思考谁适合当求助对象的时候,他就掐准了许跃好糊弄,倘若换成许闻逸或者盛斯洋,肯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盛斯洋指定得疯,他不敢赌这位从天而降的便宜哥哥会对谢钧璟做什麽,许闻逸鬼点子多,他也吃不准对方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个什麽态度,发条短信过去对方可能会以为是诈骗,或者干脆骂自己一顿……
唯有许跃,那是真的很重视和自己的交流,自己说什麽就信什麽——他对许跃会回应自己这件事有种近乎盲目的自信。
将那样血淋淋的场景展现到对方眼前,还要对方为其善後,自己还这样是不是算欺负老实人啊?
谢钧瑜略一犹豫,到底不落忍,擡起手臂轻轻拭去了眼前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