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窗外,恰在此时响起一声惊雷,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宁嫔苍白而扭曲的脸,也照亮了祁念安骤然凝重的面色。
下月初八!
时间竟如此紧迫!
宁嫔说完这惊天秘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喃喃道:“他答应过我,事成之後……许我後位……可笑,真是可笑……我连这冷宫,都走不出去了……”
祁念安看着她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她没有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开了这所吞噬了无数青春与野心的坟墓。
身後,隐约传来宁嫔绝望而凄厉的哭声,很快便被又一道滚雷所淹没。
当夜,便传来宁庶人在冷宫中悬梁自尽的消息。
祁念安,已无暇顾及一个失败者的结局。
她冒着瓢泼大雨,疾步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手中的油纸伞在狂风骤雨中摇曳不定,如同这看似稳固的皇朝,即将面临一场滔天巨浪。
自己必须立刻面见邵斯志。
云王将反,烽烟即起。
这京城的平静,只剩下最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宁嫔之死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表面的涟漪散去,水下却已是暗流狂涌。
宫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往日细微的欢声笑语被一种压抑的寂静取代,连穿梭于宫道间的太监宫女们都步履匆匆,低着头,不敢多言。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宁国公府的沉默绝非认命,而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云王与皇帝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已被彻底捅破。
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风暴,正在宫墙内外疯狂酝酿。
时近黄昏,天际最後一抹残阳如血,将宫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不祥的瑰丽。
邵斯志正于殿内对着一幅巨大的边关舆图凝神,指尖在上面缓缓移动,推演着可能的兵马动向,他近日几乎常驻御书房与心腹大臣议事。
宸宫便只剩下祁念安和摇曳的烛火。
忽闻殿外传来通传,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娘娘,懿贵妃娘娘驾到。”
祁念安正提笔练字,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擡起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懿贵妃?
自宁嫔入宫後,这位後宫位份最高的女人一直称病静养,避不见人,此刻前来,意欲何为?
她不动声色地卷起字帖,沉声道:“请贵妃娘娘进来。”
殿门轻啓,懿贵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今日的装扮与往日大相径庭,褪去了惯常的繁华锦绣,只着一身沉静的深紫色常服,头上簪环尽卸,仅以一支素银簪子挽住发髻,脸上未施脂粉,透出一种久病初愈般的苍白与憔悴。
然而,她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不再是往日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或精于算计的深沉,而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与凝重。
她挥手,示意随行的宫人全部留在殿外,然後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入殿中。
脚步沉稳,却带着千钧重量。
殿内烛火跳跃,映着两个曾经明争暗斗的女人,气氛微妙而紧绷。
“祁姑娘,”懿贵妃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甚至没有使用往常那带着疏离的宸妃称谓,“本宫……不,我今日前来,并非以贵妃之尊,而是以高氏女的身份,向你,也是向陛下,表明心迹。”
祁念安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等待着下文。
她知道,此刻任何一句多馀的话,都可能影响这场谈话的走向。
懿贵妃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借此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说道:“宁嫔之事,是警钟,也是丧钟。云王邵斯云,其不臣之心,如今已是昭然若揭,路人皆知。他勾结宁国公,在军中安插亲信,笼络朝臣,其势已成。往日……“
她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似有悔意,又似无奈,”往日我或许存有私心,总想着在这後宫之中平衡各方,维系我高氏一族的荣耀与安稳,甚至……或许也曾对那至高之位存过一丝妄念。但如今,我看得明白,若让邵斯云这等狼子野心之徒得逞,这江山必然倾覆,社稷崩坏,届时莫说荣华富贵,便是你我性命,乃至整个高氏家族,都将在战乱中化为齑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那是真正意识到灭顶之灾临近的恐惧。
“陛下,才是天下正统,是先帝钦定的继承人。我高氏一族,世代忠良,绝不能与逆贼同流合污!”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祁念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高凌云,今日愿以我满门荣耀与性命起誓,倾我家族在军中的所有势力,助陛下平定祸乱,铲除奸佞!从此,我高氏唯陛下马首是瞻,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