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桐被他箍得身子发僵:“你这是做什麽?”
“别离开我……”他嗓音沉哑,气息微弱,近乎祈求。
此刻若她执意挣脱,他定然无力阻拦。
他也大可以像从前一样,将所有一切情感,一切期盼都掩藏于心,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他不愿再那般了,所有的顾虑,计较,一切的自尊,高傲,他都不要了。
他只要孟玉桐。
他卑微祈求:“至少现在……别离开我……阿萤”
孟玉桐默然良久,“我方才已经喂你服下解药,你暂且无性命之忧,我认真想了想,我们昨日才成婚,现在与你和离的确有诸多弊端。我便退一步,这段时日,我们夫妻的名义还在,但我依旧会住在照隅堂,和从前不会有不同。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再好好商讨这件事。你意下如何?”
“好。”纪昀嗅着她怀中令人安心的馨香,紧绷的四肢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她说,暂不和离。
他悄悄将脸埋得更深,环着她的手臂又收紧几分。
“纪昀,有件事我一直不解。前世桂嬷嬷忌日次日,你为何会起满红疹?”孟玉桐忽问。
怀中人身形微滞。
“嗯?”她垂眸看他。
“你醉酒那晚,我亲了你。”纪昀闭着眼睛,应该说,他此时身上没有力气,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抱紧孟玉桐了。
他没有力气擡眼。
应该不是因为羞愧无颜见她而不敢看她。
他在心中如是告诉自己。
“你倒是理直气壮,”孟玉桐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心头泛起丝丝恼意:“既对我无意,为何要亲我?”
“怎会无意?”他倏然睁眼,墨色眸中暗潮汹涌,似要将人卷入深渊,“我对你,从来都不是无意。”
“既然如此,又为何疏远我丶冷待我丶对我的种种示好置若罔闻?”孟玉桐凝望着他,眸光清冽如寒潭。
两人气息交缠,近在咫尺,可这方寸之间,却横亘着她前世漫长的等待丶无尽的失望与最终的心灰意冷。
纪昀喉结微动,声音低沉而艰涩:“是我自以为是,以为疏远便是护你周全。也是我虚僞怯懦,既想完成兄长遗志,又妄想能与你有朝朝暮暮。”
孟玉桐微微蹙眉。这细微的神情落入纪昀眼中,让他的心也随之沉了沉。
“你松些力道,”她轻声道,“我有些喘不过气。”
纪昀闻言立即松了臂膀,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可还难受?”
那双手却仍虚虚环在她身後,不敢全然撤离,仿佛怕她一瞬便会离去。
孟玉桐静静理着前世的因果脉络,心头竟奇异地平静无波:“如此说来,上一世是瑾安以我的安危胁迫于你。而你兄长的遗愿,便是治好她的心疾?”
纪昀颔首:“你嫁入纪家那年临近岁末,桂嬷嬷在乡间遭遇意外。後来我方知,那并非意外,而是瑾安的手笔。起初我以为能护你无虞,可渐渐发觉,她对我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她骨子里偏执疯狂,做事不计後果,手段狠绝,加之救驾後更得圣心……我不敢有丝毫侥幸。”
他胸口之中,馀痛未散,说完这一大段,他的喘息之声便愈发重了,他顿了顿,缓和了片刻,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甚至,她从未信我。每次入宫问诊开方,那些药她一概不用,只服用兄长早年留下的旧方。我便是有心在药中做些文章,以此制衡,亦是无计可施。”
说到此处,他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即便此法可行,那时的我大抵也不会如此。我亏欠兄长太多,总妄想能求个两全。”
孟玉桐打断他,眸中神色疏冷:“那如今的你呢?我本不愿与瑾安纠缠,可步步退让只换来她变本加厉。如今又知前世桂嬷嬷命丧她手,我与她之间,已无转圜馀地。若你仍顾念兄长遗愿,有意维护,那你我之间,也该就此了断。”
“不断。”纪昀的手臂再度收紧,清隽的眉眼间竟流露出几分与往日清冷截然不同的执拗,他今日来找她,本是存着见她最後一面的心思,可上天锤怜,既然让他活了下来,他便不可能再放手。
“她执念已深,我不能再看她肆意妄为。兄长仁善,若在天有灵,也绝不愿见更多无辜之人受她牵连。她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眸光转沉,隐现锐芒:“原本,行刺一事的细节,我悉数都交付给了姨母,请她主持周旋,还你公道。可如今……”
他略做停顿,他如今没死,这些事情,自然由他亲自来做,“明日我便入宫。行刺之事,无论牵扯瑾安还是太妃,总该有个交代。还有青书……我曾以治愈瑾安心疾为代价,让他蛰伏静岚轩,却不知瑾安又同他说了什麽。他此次甘愿做瑾安的刀,定然想好了退路,刺客一事,他只怕是打算自己揽下。”
孟玉桐点头,“若是如此,大约是无法定瑾安死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