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当真可惜。他大好的功夫一半浪费在她的胡搅蛮缠上。
“两个女使难道不是人?娘子莫要胡乱纠缠了,请回吧。”
薛莺儿再迟钝也看出他的敷衍。这一次要是被“请回去”不知下次出来是什麽时候。老死在宫中绝不行,她越过他道:
“你让我进去,我进去这一次!”
碧梳也恼了,拂尘一扫:“不行!若娘子擅闯宫闱奴婢只能以罪论处!娘子不要以为有陛下相护就能无法无天!”
他招呼两侧侍卫:“拿下押回去!”
侍卫齐声应好,薛莺儿见状心下一横,忽而用出在老家时的招数,低头一顶碧梳的肚子,猴子般窜到殿门口大力拍门:
“奉安,燕奉安!我要见你,你让人放我进来!”
里头无声,碧梳满脸惊愕爬起来,讶异这薛莺儿的野蛮。当下什麽也不顾了,亲自上前拉人。薛莺儿见势不妙,拍打朱门的动作更快,恨不得直接锤破。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来架她时,薛莺儿终究是怕了,忍不住尖声叫道:
“薛奉安!你来见我!”
碧梳恨得咬牙,上来便要撕袖子堵她的嘴。薛莺儿疯了似的摇头,硬是吐出来,碧梳再要塞回去,那门里突然传来微有疲乏的人声:
“碧梳,让她进来。”
碧梳动作骤停,看向门中不赞同道:“陛下,薛娘子太过失礼——”
“进来。”
他噎,冷冷刺眼薛莺儿,不悦地命侍卫松了绑,又把布团随手扔去一边。
殿门“吱呀”打开,碧梳冷哼:“请进吧。”
薛莺儿无视他的讥嘲,理一理被弄皱的衣裙,昂首挺胸跨了进去。
甫入内,门便严丝合缝地重新关闭。光消失地突然,薛莺儿怔,下意识回头看。
没有路了。
她忽而吸吸鼻子。闻着清雅的茶香,居然大气也不敢喘。直到里头的男声再度发话,她深吸一口气,咽咽唾沫朝深处走去。
皇帝的宫室…挺暗的。
一点也不亮堂。
薛莺儿边走边想,这里只有唬人眼的金碧辉煌,远没有蓟州老家舒服。
她的步伐莫名越来越慢,分明先前迫不及待,此时却开始害怕了。
大约是因为这里住了很多皇帝,皇帝都凶狠,所以留了很多煞气。
奉安坐在小几边,等候多时也不见薛莺儿人影。不由呷口茶催促:“人呢?”
薛莺儿一个激灵,到底不敢磨蹭,低着头站到男子的跟前。
奉安见她鬓发散乱衣着不齐的模样,由衷嗤了声。
薛莺儿脸一下红了,来前酝酿了满肚子的话一个子儿也蹦不出,干巴巴杵在原地不动。
哪有在外头喊叫时的气势。
欺软怕硬。果真一点台面也上不得。
奉安心中冷笑,斜斜倚在小几上,看也懒得再看她。
“不是找朕有事麽?”
他如今自称朕,很是自然而然。可在薛莺儿就是难以习惯。
薛莺儿这才回魂,磕磕绊绊道:“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清闲的。我在宫里住的难受,我不喜欢这,我想回家。”
不等奉安开口,生怕被否决的薛莺儿坚决不给他接话的时间,闷着头一鼓作气:
“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承认我不识好歹。我就是乡下里吧的村人,我什麽都不懂。我也不想学了,我天生没有享福的命。你放我走吧。我不要跟着前朝妃子们一起学规矩,我浑身不舒服。再待下去,我,我真的要死了。”
话到最後,薛莺儿真切地捎带上了委屈。那股子随风而行的野性随着她弯曲的脊背一并垮下。
女孩强忍着难受,难得安安静静等他回话。
奉安端详她少顷,将身上披着的寝衣往上拉一拉。戴着玉扳指的食指勾拨黑子,玉石相碰,发出悦耳的脆响。
这是废帝库房里翻出来的佳品。
那样的废物难懂雅趣,由他霸着委实暴殄天物了些。奉安依稀记得从前的那个自己就很喜欢玉棋盘,可惜他嫌弃少帝。于是命能工巧匠连夜造了一副更好的,方才能心无芥蒂地把玩。
毕竟是旁人的东西,他不喜争抢。
击玉声富有节奏,很是动人。可惜薛莺儿生来粗鄙,欣赏不了这样的趣味。
这种声音还不如雨打瓦片的脆,她愈发急。既然奉安不回,她厚着脸皮主动追问: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