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老货!”王度笑着挥退老管家,对赵胥道:“走,随我去府库看看。”
府库内,寒光映铁甲。
王度抚过新到的精铁,脸上满意之色难掩。赵胥亦兴奋:
“崔家这批矿料确如所言那般成色极佳,大人的铁骑兵指日可待。”
“打造尚需时日,”王度目光流连于冰冷铁器之上,“然根基已稳。待明年开春,一支精锐可成。”
他话锋一转,看向赵胥,“你在仓前五年,于市井琐务中打磨,委屈你了。”
赵胥抱拳:“为大人效力,不敢言委屈。”
王度虚扶他起身,意味深长:“待铁骑练成,便由你出任统帅。这才不枉你赵家将门传承。”
赵胥身躯一震。
不是王家,也不是崔家?
是他?
须知崔氏能在江左屹立不倒,靠的便是王家。那位与王淑女郎交好的崔神秀借东风,在上京与江左分别经营起回春堂与溪春堂,利用两地崔氏的人脉资源,硬生生打通了从冀州南下的商道。不仅为她自己挣下了立足崔氏的本钱和滔天陪嫁,更为王度及其他合作的世家,秘密输送着江左稀缺的矿石丶药材。
两家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同坐一条船,利益盘根错节。崔氏倾力助王氏实现自立之策,王氏则回报崔氏仅次于王家的尊荣与便利。
按常理,这等紧要职位,即便为了避嫌不任用王氏族人,也该落在崔氏手中以示平衡。而今竟将此重任交付于他。
这天,当真要变了。
赵胥猛地单膝跪地:“胥,万死不辞!”
王度拍拍他肩,似是忽然想起什麽,唇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说起来,淑儿前日还同我提起,赵参军驻守仓前太辛苦。她想习武健身,正缺一位老师,你不如这时去後园教她一教?”
赵胥刚毅的面庞瞬间绷紧,沉声道:
“女郎厚爱,胥……愧不敢当。”
他迅速将话题拉回正事,“大人宏图在握,水上艨艟,陆地铁骑,更有正统之名在手,大业可期!”
王度见他如此,不再多言,眼中却掠过一丝洞悉一切的笑意。
送了走赵胥,不等他喝口茶,管家又形色匆匆折返。
崔氏名人送来十二擡礼致歉。管家打开瞧过了,皆是极华贵的布料金银珠宝,还有数十根三百年的人参。
“这崔家十七娘惯会做人。淑儿同她一起长大,至今竟未学得半点。”
管家却语塞:“不是崔十七娘。是湘东苑那位……崔循,循郎。”
“他?”王度似笑非笑,“他何时竟肯出他的桃花源了?这雅集莫非他属意崔神秀操办的?”
王度表情耐人寻味。
“可不好落他下风。你入府库挑满二十四擡,同送去。我倒看看,这位隐士究竟想做什麽。”
-
燕玓白回到云水院时,暮色已至。
院子里空荡荡的,属于杨柳青的那间房依旧门扉紧锁,悄无声息。
一路晚风拂面,酒意散尽,理智回笼。燕玓白望着那扇门,深深吸了口气。
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杨柳青从未如此躲过他。
难道就因为他逼问了那句“为何不认”?
怒火在他心头窜动。他在院中烦躁地踱了几圈——晾着的衣裳早已被她收走,案上的杯碟摆放齐整,连角落里的木桶都刷得干干净净,叠放一处。
所有属于日常生活的痕迹都被她收拾得一干二净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攫住了他。燕玓白突觉恐慌。
薄唇几度张合,最终,他还是败给了被她无视的惧怕。趁着天边红霞未落,燕玓白敲响了房门。
“杨柳青……我回来了。”
门内,是令人心慌的长久寂静。仿佛里面的人已经不在,或者,根本不愿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