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齐耀光跟顾梦竺的关系正逐渐变好,又或者说,稳中带进。比如,他在饭桌上讲到那些游客的糗事时,她会笑得乐不可支。比如,她看电影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他在旁边打趣,说她的眼泪不要钱所以一直流,她会闷闷地回道:
“我只是泪点低而已,代表不了什麽。鳄鱼也会流眼泪。”
鳄鱼的眼泪?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条疯狂甩动的鳄鱼,呃,那也算吧。
又比如,他下班拿回来的小零食,她会欢喜接过然後一口气吃个精光。再比如,他说句调侃话,能让她物理意义上地“炸毛”。他看着她眼里的兴奋丶惊喜丶难过丶怅然,很多很多的情绪,然後慢慢记到心里去。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却又陌生得可怕,他分辨了好久,依旧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也害怕说出一个所以然,只能混混沌沌地任其发展。
某天齐耀光回来得晚。进门的时候,顾梦竺正在厨房的洗手台边洗菜。他看了一眼堆在客厅桌上的丸子,把手机放下猫着腰进了厨房。
“又打边炉?”
她头也不擡,轻轻“嗯”了一声,把位置让出来给他洗手。
“你洗下西洋菜,我要切姜和肉。”
自来水哗哗流进水池,顾梦竺闻到若有似无的酒味,偏头看了他一眼。
“喝酒了?”
切好的姜丝被码进盘中,她抖了抖牛肉表面的水,将其按在菜板上开始切薄片。
“喝了一点黄的。”
她点点头,没再多过问。冰冷的水把手指冻得通红,他却毫无察觉,只犹豫着要不要多说一些。
菜品虽然丰盛,客厅也因滚水灼热升起了腾腾的雾气,悬在天花板的吊灯泄下淡淡的橙黄光,竭力照出一点温馨的朦胧,然而处在两人之间的却是一个过于安静的餐桌。齐耀光尝着牛肉蘸料的那一点酸辣,刺得舌尖微痛,急急吸了一口冰凉的菊花饮料。顾梦竺可吃美了,今天的西洋菜尤为脆嫩,加上特意调的柠檬辣酱,哪怕烫得龇牙咧嘴,她也恨不得就着白饭吃上一盘。
他一边吃一边偷偷看她,斟酌了好久才开口:
“今天有个熟人辞职了。请我们喝了一顿酒,说自己不干了,要去追梦,要去唱歌。”
她擡起头,嘴里还含着刚咬下的一口鱼丸。
“我问他,现在环境那麽差,还折腾什麽?他说,再不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他这个人就要死了。没有音乐的话,他要死了。”
顾梦竺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碗里的肉汤。
“他保证这条路能养活自己,可以成名吗?”
他笑了一声,两只眼睛盯住面前的人:
“几(多)幽默啊,我刚刚好就问了佢(他)这个问题。
“佢话(他说),如果是为了成名去唱歌,那麽脱裤子在街头裸奔直播也可以。人有时候会遇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呼唤,有的人可以视而不见,但有的人一旦回应了,这辈子就被那锁链拖走了,再也逃不开。”
“喂,你写散文扮文青啊,讲话咁奇怪嘅(那麽奇怪的)。你到底想讲咩(什麽)啊?”
齐耀光沉默了一会儿,终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有没有梦想?”
顾梦竺瞪大了眼睛:
“梦想?买一栋房子咯。”
“这算什麽梦想。”他有些意外,这回答也太过接地气,“那买了房子以後呢?”
“煮饭饮茶,叹花探世界咯。”
她避开他那灼热的眼神,低头吃了两口饭,最後又将头擡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麽?”
“我想回去。”
“回哪儿去?不是我说哥们儿,你不会是有一招想一招,上了火车就跑吧?还有,你是铁了心不打算还钱了?”
“不是,我要回到演艺圈去,做回演员。
“至于那五万,我会把钱还清以後再走。只是,第一次有了方向,我想说给你听。”
“系咩(是吗),多谢哦,I’mflattered。”(受宠若惊)
顾梦竺拿筷子扒拉碗底,几口饭剩在那儿要吃不吃的,後面终于忍不住开口:
“讲道理,不是我打击你,实话讲,你的演技呢,除了开头那几部电影电视看得下去,剩下的简直是不堪入目,差到令人发指。”
“你有必要说得那麽狠吗?”
他咧开一个苦涩的嘴角,赶忙喝了一口汤,也不敢接收她递过来的眼神。
“有必要,我怕你还在做白日梦。”
“你不信我?”
“信任,是需要实际例子辅助佐证的。但现实血淋淋的例子告诉我,你,不值得信任。”
他笑得厉害,左手食指在半空中上下摇晃:
“你讲话真系,越来越狠了。”
顾梦竺面色不变,冷冷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