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我也只是,有样学样罢了。”
她看得懂也听得懂,可是只打算停留在原地,不肯再进一步。齐耀光感受着空气中那层无形的阻碍,逐渐明白了她的保留。
不再把真心交出去。
这顿饭吃得,有滋无味。
隔天,顾梦竺在无人的间隙打着瞌睡。眼皮搭下又费力擡起,无神的瞳孔渗出她逐渐黑沉的睡意。陈箩正坐着发呆,眼尖地发现那辆熟悉的小电驴,立马一蹦三跳地走过去。
“咩来嘎?(啥东西)”
“冰淇淋。”
“这麽冷的天吃冰淇淋,癫咗啊(疯啦)?”
她嘴上这麽说,手却扒开塑料袋挑起来,就差将头埋进去了。黄建生原本想把人叫过来分一分,结果被陈箩按住。
“她吃不了。”
他点点头,扯掉一层包装纸後把冰淇淋递过去,这才搞起自己那支。她举着冰淇淋看他动作,见他弄好了,赶紧点头数数:
“三,二,一,吃!”
两人猛地低头咬下一大口。黄建生面不改色,她却冻得牙疼脑壳痛,呜呜咽咽叫起来:
“我的牙!啊啊啊,冻死我的牙了!”
“早跟你说别这麽玩儿了。来张嘴,我看看。”
陈箩傲气地转过头去又咬了一口:
“就那麽一点小事儿,惊咩啊(怕什麽)!”
听到那永远说不对的儿化音,他早就放弃了纠正,唯有笑笑以示投降。顾梦竺早被他们闹腾的动静吵醒,打了个哈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两个幼稚鬼。其实,她也有点羡慕,这种微小的幼稚的幸福,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关于男女情爱的幸福,她在齐耀光住进来的那会儿,曾于梦中短暂见识过。他像一枚被遗失的金戒指那样掉进她这个还算清澈的小水坑里,太阳一升起来就闪起金光,将她肮脏的坑底照亮。彼时的她是多麽幸福啊,她是一个有价值的小水坑,不再是滋生蚊虫的洼地。但是人们总会发现那枚金戒指,它那麽亮,怎麽会被一个小水坑永远地占有呢?它迟早会离开,而雨水丶脏水丶唾沫什麽的,会随着它的离去源源不断地灌进来,等到太阳升起又落下以後,她就永远干涸了。水坑永远只会是水坑,它的身价永远不变。
陈箩发现了愣神的她,晃了晃手上的冰淇淋:
“冰淇淋,没你的份。”
顾梦竺轻声“哼”了一下,拜托,她也没有很想吃好吗?
“我惊(怕)你宫寒。”
“我唔(不)痛经喔。”
“生理期系唔准食冰嘅(是不准吃冰的),你有没有常识嘎,大姐。”
陈箩的嘴角沾了一点白色的奶液,黄建生笑了一下急忙抽过旁边的纸巾将其擦掉。画面实在太美,她绝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
黄建生没待多久便回去了,陈箩看某人有些蔫蔫的,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
“做咩啊,少食一回冰遮,唔使咁消沉吧?”(干嘛啊,少吃一回冰而已,不用那麽消沉吧)
“当演员的话,是不是得年轻才好?”
“那当然了,老了谁看你,跟条酸菜咁(那样),又臭又酸,想怄死人咩!”
话刚说完,陈箩眉头一皱顿觉不对:
“等阵先(先等等),有古怪有古怪啊。唔系挂(不是吧)大姐,你屋头那个传销佬又给你灌咩迷魂汤啊?你清醒点得唔得(行不行)啊!”
顾梦竺抱膝坐着,视线伸向远处橙红色的夕阳:
“他说想回去当演员。”
“那钱呢?不还啦?他还真是厚脸皮。”
“他说还了再走。”
“呵,算佢(他)识相,不然我喊生哥堵佢。”
她听了噗嗤一笑,拿右手微微掩住笑开的嘴角。
“无赖赖佢又搞咩鬼啊?”(好端端的他又搞什麽鬼啊)
“佢话自己有咗方向,有梦想。”(他说自己有了方向)
“梦想?”陈箩对齐耀光的鬼话嗤之以鼻,“我睇佢系(看他是)饱暖思淫欲才是真啊。”
“哇哦,陈老板,估唔到连成语你都识喔!”(想不到连成语你也会喔)
“我多谢你啊,我好死歹死都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嘅。
“冇(不要)傻啦,现在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第一位,你别去当那种恋爱脑,被人骗财骗身骗心啊。”
陈箩揽过她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着。她张口了,结句中泛着苦苦的味道:
“他又不喜欢我,骗什麽身什麽心啊。再说,现在的我,连钱也没了。”
陈箩没有说话,而她看着远处楼房,目光幽沉。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还没有决定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