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却能给现实一锤定音的纸,纸张边缘被他攥得发皱。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尖针,一下下扎进他的心里。
【车祸造成一人遇难,死者,沈栖,24岁,男性Beta……现场提取到登记在沈栖名下的手机残骸,数据恢复後确认机主身份;结合车辆登记信息与事故痕迹,判定为车辆年久失修导致失控坠崖,驾驶员沈栖因火势过大不幸遇难,遗体无法辨认】。
程言昼一字一句看过去,气笑了。
这些狗屁是什麽东西?
突然间,他听到秘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先生,没有预约您真的不能进去!先生!”
随後,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沈万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保险单冲进来,满脸怒意,唾沫星子直接溅在程言昼面前的桌子上。
他是沈栖的父亲。
“程总!给你打电话死活不接,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我儿子人没了,保险钱总得给吧?沈栖跟你结婚三年,你不把他宠着多给点钱也就算了,还逼着他老老实实给你打了三年工!现在人没了,你这个做丈夫的,总得把他的身故保险金给我吧!”
来者咄咄逼人,不留一丝情面,一副尖酸刻薄样,外人听了也只能听出他要钱的意思,提起儿子的死,一点悲伤情绪都没有。
这副嘴脸,叫人恶心。
程言昼本来就没怎麽吃东西的胃在听他说完後一阵翻江倒海。
擡起头,他眼底布满红血丝,深深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岳父,忽地嗤笑一声,声音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滚出去。”
他嗓音低沉,却透露出无尽的威压。
沈父的为人,他在清楚不过。
沈家之前是书香门第,沈栖爷爷和自己的父亲在一个诗会认识後,成了志同道合的好友,所以才会给他们定下娃娃亲。
但自从这个男人当了沈家的家,花天酒地把家底都给败了,原本万人称赞的诗礼之家就此没落。
沈栖爷爷和母亲相继去世後,沈父立马把养在外面的小三接进家门,又成天拿着那个娃娃亲死皮赖脸要程言昼娶他的儿子沈栖,以为就此能攀上高枝。
这其实也算也是程言昼娶沈栖的缘由之一。
所以沈栖那些卑微顺从是有原因的,他以这样的身份嫁进来,被看不起很正常。
所以他甘心低下头,身为Beta,甘愿做好一个“妻子”。
但程言昼其实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第一年和沈栖相敬如宾的过程中,他逐渐被沈栖的可爱,固执,勤劳,勇敢一点点吸引,当他发现自己爱上对方时,却因为不善表达和突然觉醒的信息素狂躁症给逼得,不得不刻意远离。
他一直知道,沈栖从来不怨也不闹,尽职尽责在自己的身份里做到最好,他会一如既往体贴程言昼,也会在公司努力工作,不白拿一份工资。
他还知道,沈栖经常被沈万里逼迫着要钱,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压榨。
他甚至知道,沈栖从来没有把程家的钱给过沈万里,一直以来都是打自己的钱过去,倔强又惹人心疼。
所以他根本不用给沈万里面子。
一身贱骨头的老东西,吸自己儿子的血吸了半辈子,现在还好意思到他这里闹。
程言昼不知不觉想了很多,心又开始泛起麻木的疼。
沈栖在沈家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你什麽意思?”
沈父被骂懵了,心里瞬间没底,嚅嗫了半晌,才继续虚张声势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拽他的衣领。
“沈栖是我儿子!他的保险金本来就该归我!你别想独吞!”
程言昼懒得纠缠,暗暗释放S级信息素压制胡作非为的沈父,同时按下保卫处的铃钮。
不出两分钟,两名保安已经及时冲进来拦住沈父,将人半推半搡地架出办公室。
後者嘴里还在骂着,用词粗鄙叫人不堪入耳,幸好秘书很识趣,提前支走了周边的员工,开啓了备用通道用于带人离开,让这些言论不传进下面人的耳朵里。
门关上的瞬间,程言昼猛地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钢笔丶玻璃杯摔得粉碎。
不是为沈万里气,是为了沈栖。
他喘着气转头盯着窗外,脑子里全是警方说的“遗体无法辨认”,还有沈栖最後一次挂电话时平淡的语气。
栖栖,你到底在哪里?
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