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世家子妄图折辱她,她从不在口头上吃亏,就算最後到了要打一架的地步,也不退让。
若是见到有人仗势欺人,她从不介意停下脚步维护受欺负的那个,还几次都跑去执法堂告状。
甚至,鹿鸣意会主动靠近。
在旁人都因姜流照冷淡的性情和深重的威压,对她恭敬有馀而没多少亲近,可鹿鸣意总是有事没事就往她身边凑,眨着漂亮的眼睛,软声说“师尊这里我又有不懂的了”。
在这些细碎的丶充满新奇的日子里,时光悄然流逝,姜流照却浑然不觉。
直到鹿鸣意为了救沈鸣筝险些丧命,她才骤然惊醒。
饶是鹿鸣意惊才艳艳,不过五十年便修炼至筑基期大圆满,可那个令九洲无数人头痛的魔宗圣女,已经是金丹期大圆满了。
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差距,鹿鸣意如何招架得住?
姜流照一遍遍地向鹿鸣意传讯说“不要去”,却只是徒劳,没再得到回复。
那几个时辰里,成为剑尊丶威名天下多年的姜流照,久违地体会到了脑海一片空白是什麽滋味。
她没有去想秘境里可能发生的事,只是催促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破开秘境,可以说是难如登天的事,姜流照没做过这种事,一开始预计至少要耗费一个时辰。
可最後她只用了半个时辰。
秘境被破开的刹那,魔气四溢,这是抓捕那个行踪诡秘的魔宗圣女的最佳机会。
姜流照深谙这点。
但她却被鹿鸣意分散了心神。
鹿鸣意是被沈鸣筝托住的。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浅笑的明丽面庞沾满了血迹,闪着亮光的眼眸也禁闭着,气若游丝,那样虚弱。
沈鸣筝哭喊着“赶快救她”。
姜流照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地从沈鸣筝怀中抱过了鹿鸣意。
鹿鸣意伤的重,但万幸没有危急性命。
那些天,姜流照一直留在凌霄阁照顾她,各种珍贵药材丹药如流水般的送来。
等到鹿鸣意终于醒来,慢慢恢复後,她询问的第一件事是:“为什麽当时不听我的话?”
鹿鸣意躺在软榻上,脸色还有点白,说:“师尊,如果等秘境破开,阿筝还在魔宗手上的话,她们一定会拿阿筝当人质的,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更受牵连。而且,阿筝是我朋友,我不可能眼看着她被掳走而坐视不理的。”
姜流照听到自己问:“那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和那群魔修的修为差距吗?你没考虑过自己的性命吗?”
可能是她的语气有些过于严肃了,鹿鸣意打起精神,挺直脊背道:“当然,这些我都想过的。可师尊,要击溃魔宗注定不是什麽简单的事,就算有……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不是麽?”
姜流照定定看着她,看着那已经长开了的丶成熟的脸,想到如今的鹿鸣意已经要和她一般高了。
几十年时光过去,可和鹿鸣意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那样清晰。
从小到大的数百年间,姜流照见过了太多人性的私欲。
而那个曾经需要被她救下的女孩,如今坦然会为了旁人而赌上自己的性命安危。
“小照,脸色怎麽这麽难看?鹿师侄已经没事了。”
盛夜以宗主之名,前来探望慰问鹿鸣意後,打量了一会儿姜流照的脸色,轻笑着说:“而且,你的门徒,可以说完美继承了你的衣钵,你不是应该骄傲高兴的吗?修仙界的未来可是後继有人了。”
姜流照对此心知肚明。
她知道自己应该欣慰于鹿鸣意对理想和道心的执着,作为一个师尊,她可以担心,可以忧愁。
但偏偏不该在听到鹿鸣意的肺腑之言後,心底窜出明显的烦躁与不安。
以及某种姜流照也无法理清的,让她的心无法沉静下来的浓烈情绪。
那段时间,姜流照周身的气场更加冰冷压抑。
为了不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还在恢复伤势的鹿鸣意,她又找来了明萱帮忙。
明萱倒是很喜欢鹿鸣意,也不辞辛苦,但还是忍不住询问起姜流照最近心情不佳的缘由。
姜流照只是简略说:“小鹿在秘境中的处理方式,还是欠缺考量。”
明萱却是咂舌:“还不够好吗?虽然确实很冒险,但从结果来看,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吧?你也不可能要求鹿鸣意和你的想法一模一样啊!”
这一句话,让姜流照愣住了。
她忽而发现,自己确实是希望鹿鸣意按自己的想法来。
她忍不住向明萱说:“我是她师尊,当然希望门徒能听自己的话……”
明萱疑惑问:“可师姐,你对萧师侄就没这样啊?为什麽独独对鹿鸣意这麽有……控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