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菡闻言亦感慨:“前些时日袭人整理旧日箱笼,我在旁偶然瞧见一个箱子里头竟搁着我原赠宝兄的那条大红汗巾子,原还疑惑,后听袭人说了当日情形方才明白过来。”
“宝兄可还记得数年前,菡有幸同宝兄在冯小将军(指冯紫英)处饮酒行令,席间还有薛家大爷(指薛蟠)等人,菡那时在行令时偶然念了一句诗‘花气袭人知昼暖’,那薛大爷莽直,当场便说我这诗中的‘袭人’二字,重了宝兄房中之人的名姓了……”
“如今一想,这两桩事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些,真教人不得不信这冥冥之中或真有缘分天定一说。”
宝玉也想起当年行令之事,自是更加感叹,心想,这老天既是早定了袭人与这蒋玉菡才是真正的有缘人,那做什么还要教袭人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些年,教我们白白生了如此情分,还道这辈子便是要待在一处的了,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外头便有人来报说王夫人叫二爷和二姑奶奶过去吃饭——自这宝玉回来后,王夫人是恨不得时时将宝玉栓在眼皮子底下的,以往吃饭都是各人自吃,现每每必得教宝玉去她那儿一道用,她方才吃得下。
袭人、蒋玉菡闻言便忙忙起身作辞,袭人红着眼眶叹道:“本该要去给太太磕头的,只是太太疼我一场,教我
好生尽心伺候二爷,到头我却负了她的看重,这会儿实在没面目去见她老人家……”
迎春劝道:“太太疼你,如今见你有了好归宿,只会心中宽慰,如何会怪你,快别多想了。”
其实说句无情的话,下头伺候的人就是再得王夫人的意,在她眼里也不过是阿猫阿狗,这个去了还有下一个,根本也不会有什么在意的。
袭人点头:“太太最是宽和不过,自不会同我们计较,只是我自个儿这心里头觉得对不住太太。今日晚了,等下回进来再给太太磕头罢。”
宝玉拉着袭人切切叮嘱道:“你可记得多进来,我和林姑娘还有麝月她们都想着你呢。”
袭人自是答应,二人忍着泪作别,宝玉怅怅望着那袭人与蒋玉菡并肩而去,只觉心中空落落的,似凭白缺了一块……
又过了几日,忽有消息传来,说是圣上闻得西北一路贼寇肆虐,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当地百姓及过往商队深受其害,甚而前日连送父巡边回返的荣府二公子都给劫了去,不由龙颜震怒,点了北静王带了一千精兵,去往西北一路上剿匪杀寇。
迎春闻知,本还盘算着给水溶饯一饯行,谁知圣旨一下,水溶即刻便带兵开拔,走前还派人去贾府带走了尚在养伤的柳湘莲。
这倒不奇怪,西北一路山高路险,匪类隐匿盘踞,水溶要剿匪,带上熟悉地头又有经年与贼寇周旋经验的柳
湘莲,不知能省多少事。
但奇怪的是,圣上应也不是才知道西北一路有匪,为何这次如此突然,急派了人去剿,那水溶都来不及当面同自己说一声便就走了,迎春不知为何心下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正欲着人再出去打听一二,忽有下人报说,北府王爷身边的长随求见,迎春有些意外,忙教快请,却没料到进来的竟是清泉。
清泉见了迎春便纳头行礼,迎春忙止住问道:“你家王爷去剿匪,怎的没带了你去?”
清泉一向得水溶信任,干的是贴身伺候的活,如今水溶都动身去西北剿匪了,可这清泉却还留在京里,着实反常。
“回夫人的话,我们王爷在京中还有几桩要紧事务未了,故着小的留下照看着。”清泉回道。
迎春见这清泉说的含糊,便也不再深问,只点点头,转而道:“这会子你到我这儿来是为什么事?”
清泉忙道:“也没什么,就是王爷这回走得急,未及同夫人说一声,还有本同夫人约好了这两日要谈生意上的事,这会儿倒放了夫人鸽子,王爷心中过意不去,临走前特吩咐小的来夫人处解释一二。怠慢之处望夫人勿怪,待王爷回来后定亲向夫人赔罪。”
“这有什么?”迎春摆手道:“公务要紧,生意上的事同剿匪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何来怠慢之说,你们家王爷未免也太小心了些。”
这约了要谈生意上的事,也是迎
春想着这几月为了寻宝玉还有黛玉中毒的事,她在顺和楼的生意上也难免疏忽了一些,原本每月都会同水溶这个“大老板”“汇报”当月营收、店内景况,这两月也都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