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金陵是四大家族的老巢,又不像京中那般,多达官显贵,把贾家都衬成了平平的人家,故贾家在金陵是比在京中更能施展得开的。日后大难临头,作为地头蛇或许能比在京里多得些照顾和帮助也不一定呢。
如此看来王夫人跟着去南边也好,干脆这次回去便连同黛玉也都一并带上,此番在金陵既要安葬贾母又要置办祭田家塾,自要耽搁不少时日,或正能名正言顺避开大祸临头时在京城的正面冲击。
于是迎春便请了阎济慈过来,请他好生估量估量,王夫人和林黛玉的身子骨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一路从京城到金陵的长途奔波。
阎济慈对王夫人和黛玉的病情是极熟悉的了,他问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思量半晌后便对迎春道:“要阎某说,二太太和林姑娘如今这情形,若无要紧事自是不要出远门,在家静养的好。”
“可这宝二爷本就丢过一回,此次又只身一人出远门,留太太、姑娘在家中难免忧思重重,不能安心养病。夫人也知道,她二人此番之病起也是源于‘心病’,这会子好不容易好些
了,再添一回忧思郁气,只怕对身子骨又是大损伤。”
“如此两害相较取其轻,阎某想着还是教太太、姑娘随二爷去罢,且南边气候也暖和,倒更利于太太、姑娘养病。”
“只是这途中切忌奔忙颠簸,以免过于劳乏失了保养,且最宜走水路缓缓而行,并一路上都需有人小心照看着。”
迎春闻言,低头想了一回,又对那阎济慈道:“阎先生,我此刻倒有个不情之请,若先生能答应,我等自是感激涕零,若先生有所顾虑,便只当我是冒昧妄言了,倒是千万别觉过意不去。”
阎济慈笑道:“阎某同夫人是什么交情?夫人何必如此客气,有什么只管说来便是。”
于是迎春便直言道:“不知阎先生可愿随这贾家车驾一道去一趟金陵?”
王夫人同黛玉皆是身子不济,出门在外也不便请医,唯有医术高强又熟悉她二人病情的阎济慈在路上保驾护航,才能教人放下些心来。
阎济慈听罢,捋着白须沉吟半晌,终是道:“也罢,我无儿无女,去岁拙荆离世后,在京中更是再没什么羁绊。且我早年便有夙愿,欲行遍中原大地,访药救人,此番就当是践行此愿的开始罢。”
迎春、宝玉等见其答应自是喜不自胜,连连向阎济慈道谢不提。
再说贾赦那边,马道婆之所言也传到了他的耳中,贾赦不由想起一些事来,心中也有几分不安起来,便就忙请了
他一向推崇的清虚观张真人过来卜算。
那张真人却算得,压根就没有什么先人托梦之事,那马道婆不过道行浅胡诹罢了,那宝玉梦见贾母也不过是思念祖母才有此梦。再有这贾家气运至少还有百年,哪里用得着这会儿急慌慌地寻什么退路?
贾赦闻言方完全安下了心,又赏了许多银钱给这张真人。
对于二房那边乱哄哄闹着即刻要扶柩回南,既是王夫人也有此意,他也不好说什么。且他们愿当冤大头,出自己的银钱补贴族里,他也犯不着拦着,便就也甩手不管,只在宝玉他们起程时,领着贾琏送了老太太灵柩一程后,转还回府,此是后话。
再说宝玉这边,因有了那阎济慈相伴,众人也能放心王夫人与林黛玉同宝玉一道扶柩回南。迎春教那马道婆点一个最近的宜出行的日子,卜出来就在三日后,于是一众人便急急打点起行装来。
这次跟着主子南下的人也都定下了,黛玉带的是紫鹃雪雁并一个乳母,王夫人带了几个伺候的丫头、管事媳妇以及陪房周瑞一家。
这周瑞夫妻俩这些年一直为王夫人打理田产,此次回金陵,既有可能要购置祭田,自是带上这两个办老了田亩之事的人方才稳妥。
宝玉这边带的是麝月春燕两个丫鬟。本来袭人嫁后,宝玉房里的大丫头便只剩了麝月和秋纹,只是那秋纹是家生子,她家里人在宝玉失踪后,以为
没了指望,便以年纪大了为由,请了恩典将秋纹接出去嫁人了,如今便由小丫头春燕补上秋纹的缺。
宝玉还另带了几个管事及茗烟等几个小厮。说起茗烟,这倒是个有大运的,他一向最得宝玉的心,又是贴身伺候的,宝玉去送贾政那回,他本是必要跟着去的,不想出发前两日,却好端端得了痢疾,拉得起不了身,故就没有跟着去。
结果宝玉一行人在半路遭劫,那匪寇除了留下宝玉一个活口以便勒索银钱外,其余跟着的人皆被灭了口。原本跟着宝玉的小厮中倒只有这茗烟因为得了痢疾,因祸得福,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