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十多年前,这赵谦益曾随着水溶之父,上一代北静王,驻守西北边境,是老北静王的贴身侍卫。那时候霍魁还尚未出头,西北这边塞大营还是姓水的。
此番西北之行,凶险重重,而赵谦益不但对这西北边塞十分熟悉,更能借着旧情试着联络联络老北静王残存在西北的一二旧部,看能不能悄悄收为己用,实在对水溶此番行事大有助益。
二人又商谈了一番,水溶见时辰已晚,便自出来往车夫们睡觉的大通铺上歇了……
又过了两日,可巧就是那霍魁五十五岁的寿辰,以霍魁在这西北的地位,每年生辰都有众多官员将士带着豪礼前来贺寿,明明只是个戍边的将军,却硬是整出了四方朝贺的架势。
今年虽不是整寿,但也是逢五的生日,本该办得更隆重些,但因着那群巡边的不速之客尚在平安州城中,霍魁也只得避嫌。为显示自己俭省清廉,霍魁更是下令今年的寿辰简办,贺礼一律不收,寿辰宴亦改为家宴,只邀了亲友小聚。
寿宴当晚,霍魁坐在主位上四顾,只觉寥落清冷,同往年寿辰时宾客盈门、八方来朝的盛况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思那严明老儿这些天来油盐不进拒不肯合作,实在可恶。再想京里那个狗皇帝近些年对他也是愈发忌惮,步步紧逼……
霍魁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烦躁,不
知不觉便借酒浇愁,豪饮不止。下头宾客见状也不敢不陪,于是好好的寿宴主人宾客竟就拼起酒来。
那霍魁膝下如今有三子,大儿子和二儿子这几年先后奉召回了京城,现身边只有一个小儿子。可今日寿宴却不见这唯一在身边的儿子,众亲朋难免问起,霍魁摆摆手,不在意地道:
“害了风寒,现正屋里挺尸呢。不中用,身子骨跟个娘儿们似的,比他两个哥哥是差远了。嗐,说这些作什么,来,接着喝——”
霍魁酒量了得,直喝到半夜,一众宾客几乎全被他喝趴下了,那霍魁却仍跟没事人似的。他见众人不济,心中不免觉得无趣,便命散了宴席,又教下头的人好生送醉酒的宾客回去,他自己则回内院想着召几个宠姬来泻泻火气。
将行至二门处时,只见前头廊下有个青年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立在那里,见了霍魁,便忙快步迎上来,叫了声:“义父。”
霍魁认出来人,便道:“世子?怎么深夜在此,可是有什么事?”
那青年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秀,只见他朝霍魁一礼,一面将手中捧着的那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子呈上,一面恭敬道:“义父,这是孩儿送您的生辰贺礼。虽今年义父不许人送礼贺寿,但孩儿在西北这些年全仰仗义父照顾,心内万分感念,拳拳孝心,不表不能心安。”
“孩儿的身份也不便到宴席上露
面给义父祝寿,故孩儿便等在这里,想着能当面给义父贺寿并送上孩儿的心意。”
霍魁低头瞧着那奉到跟前的紫檀木盒,这是今年寿辰他唯一收到的一份贺礼。虽然当初收这个义子不过是看重他的身份可以为他所利用,这些年虽也对其照顾有加,但其实心中并无半点情分。
可难得这孩子倒有赤子之心,倒是实心实意把他当父亲似的,霍魁如今正处境艰难,又才过了个“冷清”的寿宴,青年此举无疑令他比别的时候更感安慰。于是霍魁动容地一面去扶那青年,一面伸手欲接过那木盒:“好孩子,不枉义父疼你一场……”
话音未落,只见那青年突然双手一翻,原本捧着的木匣子一下落在地上,接着手上寒光一闪,露出一柄藏在木匣子下头的寒气森森的匕首。几乎同时,那青年鬼魅般欺身上来,下一刻,那锋利的刀刃便就抵在了霍魁的脖颈上。
那霍魁毕竟是征战半生的沙场神将,虽年逾半百,但依旧宝刀未老,早在看见那匕首的寒光时他便反应过来了,忙要疾速纵身向后退去,谁料那身子却提不起半点劲来,只能眼睁睁停滞在原地束手就擒。
霍魁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他今晚虽饮了酒,但那样的量于他而言连微醺都没到,又怎会这般提不起劲来?难道是那酒里头……
“是你!你在酒中下药了!”霍魁气急败坏道。他用的是
肯定句,他为人谨慎,府内一向戒备森严,要说谁有机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的酒里下毒,除了他亲儿子也就只有这个义子了。
身后用匕首制住霍魁的青年闻言却轻笑起来,他阴恻恻地贴在霍魁耳边道:“这便是孩儿送给义父的生辰礼,义父可喜欢?”
此刻虽在将军府内,但因着今儿是霍魁生辰,下人们想着前头宴饮,估摸着一时也叫不到他们,便都躲懒去了。
而那被霍魁称作“世子”的青年乘着霍魁在宴席上,一时顾不到别的,便假借霍魁名义赏了酒菜给众仆人侍卫,只说是义父的意思,教大家一块儿乐一乐。将军府上的人都知道霍魁十分看重这个义子,便也不疑有他,千恩万谢领了酒菜便吃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