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道沉稳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落在场中,仿佛本就立于此处。
众人看去,来人一身刑法堂执事服,面容肃穆威严——正是数日前于偏殿问询过余幸的那位中年执事。
“宗……宗执事!”
刘管事失声惊呼,双膝一软,几乎要当场跪倒下去。他慌忙稳住身形,深深躬下腰“见、见过宗执事!”
额间鬓角沁出豆大的汗珠,涔涔滚落。先前强撑出的那点气焰,此刻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宗铭并未看他,目光先在地上死里逃生的张虎四人身上淡淡扫过,随后才转向刘管事
“刘锦源,你好大的胆子。”
“执事明鉴!”刘管事汗出如浆,唇齿颤抖,“属下失察……万没想到这张虎竟如此胆大包天,欺上瞒下!如今东窗事,非但不知悔改,反倒反咬一口,攀诬上司,其心可诛!”
他抬起头,脸上混着汗水和惧色,急急说道
“请执事将此獠严加惩处,以正门规!”
“放你娘的屁!刘锦源!”
张虎从濒死的恐惧中挣扎出来,一股极致的愤怒与怨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彻底明白了,这老狗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保全他们,现在甚至还要杀他们灭口!
“老子落在刑法堂手里,最多废了修为去挖矿!落在你手里,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嘶声咆哮起来,“宗执事!弟子要告!刘锦源才是主谋!所有事都是他指使!是他逼我们干的!”
宗铭听罢张虎的嘶吼,面上波澜不惊,只缓缓将目光重新投向刘管事。
“他所言之事,可是真的?”
“张虎!”刘管事像是被毒蝎蜇中,声调猛地一变,竟带出几分凄厉的哭音,“宗门待你不薄!我平日对你更是多有提携!你背着我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我不察已是失职,你竟还敢反口污蔑!”
他霍然扭身面朝宗铭,膝下一软,几乎要匍匐扑去“宗执事!属下对此事毫不知情!请您明察!我……我身为外门管事,御下不严,甘受其罚!但这污蔑之罪,属下万万不敢承受啊!”
宗铭静默地看他表演完毕,才略一颔,抛出下一个问题
“那你又为何深夜至此?”
刘管事眼中亮起一丝癫狂的希冀,仿佛暗夜行路忽见火光,忙不迭地急声应道
“回执事!弟子……弟子是收到了举报!说张虎等人今夜欲私闯库房,偷盗丹药!弟子闻讯,一刻不敢耽搁,立刻赶来阻止!”
“物证何在?”
“有!有!”
刘管事慌忙将手探向指间的纳虚戒,只见光芒一闪,他掌中多了一只被捏得有些皱的纸鹤。
宗铭接过那只纸鹤,目光扫过其上寥寥数字“张虎欲盗还灵丹,至丙库。”
他未作评价,只抬眼问道
“人证呢?”
刘管事喉头一哽,一时语塞。
“有……有的!”
就在这窒息的间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后方微弱地响起。
众人循声回头,只见余幸战战兢兢地自阴影中挪步而出。他垂着头,走到宗铭面前数步,恭敬地躬身行礼
“外门杂役处,丁等九五二七,见过宗执事。”
刘管事与张虎等人俱是神色一变。
“这小混蛋此时来凑什么热闹?”
宗铭的视线落在余幸身上,缓缓开口“这纸鹤传讯,是出自你手?”
“是。”余幸垂应道,随即抬手指向纸笺右下角一个极细微的墨点,“这是弟子私下留作的标记。”
刘管事心中一松,几乎要按捺不住狂喜——想不到这小子竟如此识趣,主动跳出来替他作证!
而另一侧的张虎几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在余幸身上。
“照此说来,刘管事对今夜之事毫不知情,前来只为履行职责,与张虎等人……并无勾结?”
张虎闻言,双目赤红欲裂,喉间咯咯作响,挣扎着便要暴起,却被宗铭一记冷眼钉死在原地,半个字也吐不出。
余幸身体微颤,声音带着怯懦的哆嗦“正……正是。刘管事确是前来阻止……但……但是……”
他话锋在此微妙一转,让刘管事脸上刚刚浮起的喜色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