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之所以能预知此事并传讯,”余幸垂着头,声音却清晰了几分,“正是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刘管事高瞻远瞩、暗中布下的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刘管事先是一怔,随即眼底猛地迸出亮光。
这小子岂止是机灵,简直就是玲珑心窍!竟还懂得借势而上,可比张虎聪明多了!
“哦?”宗铭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切的笑意,他眉梢轻轻一抬“你仔细说说。”
余幸略一垂,将早已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今日午后,弟子不慎损及库房锁具,因心下惶恐,特去向刘管事请罪。刘管事非但未加斥责,反而耐心教诲。当我提及当时附近有几名跟张虎师兄要好的师兄们徘徊时,刘管事却并无惊讶之色。”
“他说他早已察觉张虎等人行止不端,侵蚀宗门资产非止一日。尤其清晨那批赤阳花毁损得蹊跷,他疑心正是张虎等人中饱私囊后为掩痕迹,故意毁物销赃。”
他话音微顿,继而平稳道
“刘管事还说宗门正值多事之秋,魔教余孽未清,此事不宜声张,以免动摇外门人心。他苦于没有直接证据,便命弟子将计就计,暗中监视。并吩咐弟子,若现他们真有异动,不必声张,即刻以纸鹤通传于他。他要亲临现场,以铁证清理门户。既是为了整肃风气,更是为了追回宗门损失,以此事警示众人!”
余幸声音渐低,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无措
“弟子……弟子万万没想到,刘管事一片公心,张虎师兄他们竟真的……真的前来行窃。更未料到刘管事亲眼见此情景,会如此痛心激愤,以至于……险些执行门规时,出手过了分寸……”
刘管事听到这里,心中如巨浪滔天,喜悦几乎要将他淹没!峰回路转!简直是峰回路转!
这不起眼的杂役弟子,竟是如此一枚妙到毫巅的棋子,一番话不仅将他洗得干干净净,更是将一桩塌天大祸扭转为一份显赫功绩!
一股难以压制的亢奋和贪功的冲动直冲天灵盖,他几乎要立刻躬身应声,将这“高瞻远瞩”的功劳一口吞下!
然而就在他嘴唇将启未启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旁动弹不得的张虎。
那双赤红的眸子正死死剜在他的脸上,其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实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啖肉饮血!
恰似一柄钢刀当胸捅入,激得他浑身一个寒颤,那点昏热的念头顿时散得干净。
“不能认!此刻绝不能认!”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脑中疯狂搅扰“张虎这条疯狗还未断气!我若此刻认下,便是坐实了算计于他!”
电光石火间,刘管事喉结剧烈滚动,硬生生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表功之词狠狠咽回!
他那几乎要溢出的笑容顷刻间便换作一派沉痛愤慨之色,顺势对着宗铭深深一躬。
再抬头时,只见他已是眉宇紧蹙,每一字都咬得极重,却又巧妙地避开了实处
“此子……此子所言,句句皆道出了属下目睹宗门败类时的椎心之痛与激愤之情!属下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请执事责罚!”
“刘锦源。”
宗铭威严如山,沉沉压在刘管事的身上,恰如其分地截断了他即将倾泻而出的谄媚与狡辩。
“你这下属,倒是个会讲故事的。”
只这轻飘飘一句,就让刘管事脸上那副精心雕琢的表情瞬时僵死,生生冻在原处。
一旁始终低着头的余幸,更是后背一凉,细密的冷汗刹那间便浸透了内衫。
宗铭声调舒缓,讲出的话却如重锤,精准砸入刘管事心口
“按他所言,你苦心布局,意在肃清门户、匡扶宗门。那我问你——”
“既已人赃并获,为何不按门规将其锁拿,交由我刑法堂审理?反而要亲自动手,行此……”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灭口的雷霆手段?”
说到最后一句时,宗铭的眼中迸出寒光,直刺刘管事
“你究竟是想整肃风气?”
“还是掩盖某些不便让我刑法堂知晓的东西?”
四下寂静无声,只余刘管事粗重而惊乱的喘息,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就在这时,一名未被封口的跟班似乎被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彻底逼垮。
他猛地向前一扑,额头结结实实砸在冷硬的地上,出“咚”的一声闷响。
一边磕着头,一边尖声说道
“宗执事!宗执事明鉴啊!我们偷丹药,我们认,我们都认了!”
哭喊中满是绝望与惊惧